自1月2日起,至6日,红军各部在百里江线上,发起了全线强渡乌江的壮烈战役。乌江,这条横亘于黔中腹地的汹涌天堑,成为了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关键考验。
西线,红二十一师“定南”所部在师长秋成指挥下,已于2日深夜至3日凌晨,经一夜血战,以巨大牺牲强行突破乌江渡口,攻克北岸老君关,如同一把铁钳,死死扼住了贵阳通往遵义的咽喉要道,使贵阳可能的北上援军望而却步。
与此同时,东线各点,红军主力亦奋勇强渡:
红三军团精锐于茶山关寻隙渡江,战士们利用绳索、竹筏,在敌军火力间隙中顽强攀越,成功登上北岸。
红一军团与肩负党中央、军委重任的中央纵队,主要突击方向选在江界河。此处水流尤为湍急,敌防守严密。红军工兵与先头部队冒着枪林弹雨,创造性地以竹篾缠绕成粗韧的绳索,奋力抛过江面,连接两岸。随后,近60副竹排被推入江中,以竹篾索为骨干,竹排为基体,构建起一条摇摇晃晃却坚韧不屈的浮桥。为对抗激流,工兵们将装满石块的竹篾大筐(竹篓)与沉重的铁锭一同沉入江底,牢牢锚定竹排。这条凝聚着红军智慧与勇气的浮桥,在乌江的咆哮中屹立不倒,保障了主力部队的快速通过。
红九军团在回龙场方向亦成功突破,红五军团则紧随中央纵队之后,自江界河浮桥安然渡江。
至1月6日,王家烈苦心经营的乌江防线被全线撕破。中央红军以无畏的牺牲和卓越的智慧,将这所谓“天险”踏于足下,主力尽数进入黔北,跳出了敌人的合围圈,取得了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1935年1月6日-1月7日,就在红军主力渡江之际,前出侦察的红一军团二师六团,在总参谋长的直接指挥下,已兵临黔北重镇——遵义城下。
1月6日深夜,六团先锋营营长曾保堂率精干小队,押着几名在乌江俘获的黔军军官,利用敌军军服伪装,假称是从乌江溃退下来的部队,赚开城门。守城黔军惊魂未定,不及细查,城门洞开。红军先锋如利刃般突入城内,后续部队迅速跟进,城内守军猝不及防,抵抗迅速瓦解。
至1月7日黎明,黔北重镇遵义宣告易手。这座古城的不战而下,为极度疲惫的中央红军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喘息之地和战略支点。
与此同时,南面贵阳,形势亦骤变。薛岳的中央军嫡系部队已大举开入贵阳城。兵强马壮的薛岳,毫不客气地接管了贵阳城防,甚至架空了贵州省主席王家烈的权力。昔日的一方诸侯王家烈,如今连返回自己的省府都需先行通报,贵阳实际已完全落入蒋介石的直接控制之下。
北失遵义,南丢贵阳,王家烈在贵州的统治根基,在红军与中央军的双重打击下,已然土崩瓦解。黔北大地,一时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新焦点,而中共中央,正酝酿着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召开一次决定未来命运的历史性会议。
攻克遵义,突破乌江,中央红军终于暂时跳出了敌军的重重追堵。然而,连续两个多月、长达数千里的长途奔袭和残酷战斗,让这支钢铁队伍也显露出了极度的疲惫。战士们军装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的草鞋早已磨穿,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在支撑。
与此同时,尾随追击的薛岳中央军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们虽装备精良,但同样被漫长的追击路线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所拖垮。大量的非战斗减员——疾病、逃亡、后勤不济导致的体力透支——严重侵蚀了其战斗力,许多连队甚至只剩几十人,建制残缺。薛岳部同样亟需停下来补充休整、收拢队伍。
这一关键情报被红军准确截获并迅速研判。中央判断,薛岳部主力全部抵达乌江以南的新防线尚需时间,加之敌军计划花费至少一周来修建新的堡垒封锁线,这意味着,红军在遵义及其周边地区,赢得了近半个月的宝贵休整时间。
机不可失!中革军委立即下达一系列命令,部署各军团任务,一面休整,一面构筑遵义防御圈,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红一军团奉命向北攻取桐梓,一方面扫清遵义北面威胁,另一方面为红军打开通往川南的通道,保持战略机动性。
红五军团这支铁流后卫,在乌江东岸的袁家渡至江界河一带布防,警惕并阻击可能由此渡江北犯的追兵。
红九军团则进驻遵义以东的湄潭,构筑东向屏障,监视来自湘黔边境的动向。
乌江渡至茶山关这一西线关键防区,由红三军团接手。他们须依托天险,严防死守,确保遵义南翼,特别是来自贵阳方向的安全。
而刚刚在乌江渡经历血战、成功完成撕开西线通道任务的红二十一师,向西运动,进驻鸭溪地区。此地位于遵义城西侧,是拱卫遵义、前出黔西的战略要冲。
一九三五年一月九日,贵州遵义西郊,鸭溪镇金刀村。
红二十一师师部设在村中一座相对宽敞的祠堂里。青石板铺就的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堂内,几张八仙桌拼成了会议桌,墙上挂着一幅手绘的黔北地区略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敌我态势。
师长秋成、政委黄苏、参谋长刘文启、政治部主任蔡中、后勤部长李福顺,以及三个团的主要指战员——杨汉章、候增、严凤才、孙永胜,围桌而坐。祠堂门口,两名警卫员持枪肃立,警惕地注视着村中土路。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会儿。
秋成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细竹竿,点在鸭溪镇的位置。
“总部给我们的任务是拱卫遵义西翼,保障主力休整。”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我的部署如下——”
竹竿向西北移动,落在枫香镇。
“六十一团,杨汉章。”
“到!”杨汉章挺直腰板。
“你们团进驻枫香镇。任务是监视仁怀地区之敌,特别是黔军何知重部动向。”秋成竹竿轻敲地图,“战术上要主动。把侦察排全部撒出去,摸清仁怀方向敌军兵力分布、巡逻规律、补给线路。教导连作为机动收割力量,发现有价值目标——比如敌人的侦察小队、后勤运输队、孤立哨所——就果断出手。”
他目光转向杨汉章:“各营可以视情况,允许调动排以下单位进行游击作战。目标不是缴获物资,是杀伤和威慑。专打这几类:作恶多端的地主武装、欺压百姓的民团、流窜的土匪、敌人的侦察兵和后勤单位。要让他们疲于奔命,不敢轻易向东探头。”
“明白!”杨汉章重重点头,“主动出击,疲敌扰敌,重点杀伤。”
竹竿向西移动,点到马蹄镇。
“六十二团,严凤才。”
“到!”
“你们团驻防马蹄镇。主要防范鼓新场地区之敌。”秋成顿了顿,“你们的战术和六十一团一样:侦察排前出,教导连收割,营以下单位灵活游击。特别注意打击当地与敌军勾结的恶霸、民团,清除敌人的耳目。”(鼓新厂就是现在的金沙县)
“是!”严凤才沉声应道。
竹竿向西南移动,落在木孔镇。
“六十三团,孙永胜。”
“到!”
“你们团负责木孔镇方向。监视息烽地区敌军,重点是防范敌人可能从西面迂回北上。”秋成语气加重,“息烽靠近贵阳,薛岳的中央军可能在此方向有活动。你们的游击作战要更谨慎。对敌人的侦察单位、小股渗透部队,务必坚决消灭。对当地反动武装,同样要严厉打击。”
“明白!”孙永胜眼中闪着光,“盯死息烽方向,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秋成放下竹竿,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扫过三位团长。
“重复一遍核心:战略上是防御,战术上是进攻。不要蹲在镇子里等敌人来攻。要把我们的触角伸出去,把战场推到敌人的眼皮底下。用持续的骚扰、伏击、破袭,让西面、西北、西南三个方向的敌人,都感到头痛,不敢轻易动弹。”
“各团要保持通讯畅通,每日向师部汇报敌情和战果。遇到大股敌军异动,立刻上报。有没有问题?”
“没有!”三人齐声答道。
“好。”秋成坐回椅子,“军事部署就这些。接下来,请政委部署政治工作。”
黄苏轻轻咳嗽一声,翻开面前的笔记本。
“同志们,师长已经把军事任务讲得很清楚。我要强调的是,我们当前有两个核心任务,一是军事上的主动防御,二是政治上的大规模扩红。”
他看向三位团长和各团政委。
“首先,扩红。遵义地区人口稠密,贫苦百姓多,是我们补充兵员的绝佳地区。总部给了我们半个月左右的宝贵时间,必须抓住。”
他一条条说道:
“第一,各团以连为单位,组织宣传队,下到每一个村寨。老规矩,活报剧《血泪债》要演,群众大会要开。不是走过场,要真正和老百姓坐在一起,听他们诉苦,了解他们的难处。”
“第二,解决实际困难。看到乡亲没粮,我们可以酌情分一些缴获的粮食;看到生病没药,我们的卫生员要上门诊治;看到地主恶霸欺压,我们的武装要出面撑腰。要让老百姓真切感受到,红军是他们的队伍。”
“第三,设立招兵处。每个团,在驻地镇子和附近大的村寨,设立固定招兵点。咱们还是老办法——提供安家粮和银元。”黄苏特意顿了顿,“这次打下开阳,缴获不少。师部决定,把这些粮食和银元全部用于扩红,既补充兵员,也减轻后勤运输压力。”
蔡中插话道:“招兵要坚持自愿原则,但宣传工作要做到位。各团政委要亲自抓,确保招进来的兵,知道为谁打仗。”
黄苏点头,继续说:
“第四,新兵训练。招进来不是结束,是开始。所有新兵,统一由各团教导连负责基础训练。时间紧,训练要抓重点:队列纪律、枪械使用、战术动作、战场救护。要求是,半个月内,要具备基础战斗意识、战斗反应和战斗能力。”
他看向秋成,补充道:“师长刚才说了,教导连还要承担游击‘收割’任务。我建议,新兵训练一周后,就可以挑选表现好的,编入教导连的战斗小组,跟着老兵参加实际的游击作战。在实战中练,学得最快。”
秋成颔首:“可以。但要注意保护,老兵要带好。”
“师长说的对。”黄苏合上笔记本,“总之,这段时间,军事和政治两手都要硬。我们的目标是短期在鸭溪、枫香、马蹄、木孔这片区域,既筑起一道敌人不敢轻犯的‘铁壁’,长期播下革命的种子,把红军的影响扎进老百姓心里。”
祠堂内安静片刻,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战士操练声。
秋成站起身。
“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众人起身,敬礼,迅速离开祠堂,翻身上马,朝着各自团部的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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