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深蓝色的丝绒，温柔地覆盖了海边的酒店。窗外的海浪声此起彼伏，带着规律的节奏，像首天然的催眠曲。
高途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他专注的侧脸。白天陪孩子们在海边疯玩了一天，乐乐沾床就睡，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得像天使。可他手头还有一份紧急的文件要处理，是之前兼职的公司发来的，明天一早就要交。
“我先处理下这个，大概半小时就好。”高途转头对沈文琅说，语气里带着点歉意，“乐乐就麻烦你……”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沈文琅正坐在床边脱鞋，闻言立刻摆手，指了指床上熟睡的乐乐，“你忙你的，我来给这小子洗澡。”
高途愣了一下，有点不放心：“你……行吗？”
倒不是不信任沈文琅，只是这几月乐乐的起居几乎都是他一手包办，沈文琅虽然常来，但给孩子洗澡这种事，好像还真没做过。他还记得上次沈文琅想给乐乐梳头发，结果把好好的头发缠成了一团乱麻，最后还是高途来收拾的烂摊子。
沈文琅显然也想起了那茬，脸上有点发烫，却还是梗着脖子保证：“怎么不行？不就是洗个澡吗？脱衣服、打泡泡、冲干净，多简单。你放心，保证给你一个香喷喷、干干净净的儿子。”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自信。
高途看着他这副样子，又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乐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轻点，别把他弄醒了。他今天玩太累了，醒了怕是要闹。”
“知道知道。”沈文琅给高途一个安心的眼神，推着他往书桌走，“快去忙你的，别操心了。”
高途被他推到书桌前，坐下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文琅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乐乐，像在研究什么精密仪器。他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打开了电脑，心里却还是有点悬。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沈文琅特意把水流调得很轻，生怕吵醒孩子。他先放好了温水，用手试了试温度，不冷不热正好，才转身去抱乐乐。
小家伙睡得很沉，被抱起来时只是哼唧了两声，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又继续睡。沈文琅的心一下子软得像棉花，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这才抱着他走进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乐乐白天在海边玩疯了，穿的是那种带按扣的连体泳衣，外面还套了件沙滩裤。沈文琅研究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按扣在哪，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这设计谁做的？反人类啊。”他小声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捏着泳衣的边角，生怕弄疼了孩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泳衣脱下来，露出乐乐圆滚滚的小身子，身上还有几处被太阳晒出的浅浅红印。
沈文琅看着那红印，心里有点疼。白天光顾着玩了，忘了提醒孩子多涂几层防晒霜。他拿起沐浴露，挤在手心搓出泡沫，轻轻往乐乐身上抹。
泡沫软软的，带着淡淡的牛奶香。沈文琅的动作格外轻，像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给乐乐洗胳膊，洗腿，洗小脚丫，连脚趾缝都仔细洗了一遍。乐乐大概是觉得舒服，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嘴咂了咂，依旧没醒。
“小东西，还挺会享受。”沈文琅失笑，低头看他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几年，他错过了太多。错过了乐乐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第一次上幼儿园……每次从高途嘴里听到孩子的趣事，他都既开心又愧疚。现在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给孩子洗一次澡，竟觉得是种奢侈的幸福。
冲掉泡沫的时候，沈文琅更小心了。他用花洒一点点往乐乐身上淋水，水流温和得像春雨。洗干净后，他拿起大浴巾，把乐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然后抱着他走出浴室。
回到房间时，高途正好处理完文件，看到他抱着裹成小粽子的乐乐走出来，忍不住笑了：“看你这架势，还以为你把他裹成木乃伊了。”
“这不是怕他着凉吗。”沈文琅把乐乐放在床上，拿起小毛巾给他擦头发，动作虽然有点笨拙，却很认真，“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干干净净的。”
高途走过去，摸了摸乐乐的身子，确实洗得很干净，连小脖子都香喷喷的。他抬头看了沈文琅一眼，对方的额角还有点湿，大概是刚才忙出的汗，眼底却带着点邀功的得意，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嗯，洗得很好。”高途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笑意，“谢谢你，文琅。”
“跟我客气什么。”沈文琅的脸有点红，手忙脚乱地给乐乐穿睡衣，“这是我该做的。”
乐乐的睡衣是套头的，沈文琅怕弄疼他，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撑开，一点一点往他头上套。套到一半，乐乐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沈文琅，小嘴一咧：“爹爹……”
“哎，醒啦？”沈文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闹，连忙哄道，“洗完澡了，香喷喷的，我们睡觉好不好？”
乐乐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高途，忽然伸出小手，抱住了沈文琅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软软的：“爹爹……香香……”
沈文琅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温热的呼吸洒在颈间，小小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带着刚洗完澡的清香和奶香。
高途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来。他悄悄退到一边，给了他们父子俩独处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沈文琅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乐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乐乐乖，睡觉了。”
乐乐在他怀里蹭了蹭，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小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像怕他跑了似的。
沈文琅抱着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的睡颜，眼眶忽然就红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乐乐的亏欠太多，需要用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弥补，却没想到，孩子的原谅来得这样轻易。
高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放床上吧，别累着。”
沈文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乐乐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小家伙翻了个身，依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沈文琅索性在床边坐下，任由他抓着，目光始终没离开孩子的脸。
窗外的海浪声依旧温柔，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光线暖黄而静谧。高途靠在沈文琅身边，两人都没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的暖流。
或许幸福就是这样，不用轰轰烈烈，只要能这样安静地守着一个人，看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怀里安睡，就足够了。
沈文琅低头，看着乐乐抓着他衣角的小手，又看了看身边的高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真好。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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