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坡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青云二州紧绷的神经也未能放松片刻。林逸深知,毒手仙妪的袭击绝非孤立事件,而是多方势力交织下的一次激烈碰撞。他坐镇州府,如同一尊冷静的棋手,在纷乱的棋局中,接连落下应对的子力。
首先是对云州的再次清洗。柳乘风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杀气返回云州,与慕容芷留下的靖安司骨干汇合,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城内进行了地毯式的秘密排查。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军队,而是将触角伸向了三教九流,尤其是那些与旧势力、外地商旅关联密切的场所。数日内,多家商铺被查封,数个地下帮派被连根拔起,揪出了多名天枢阁的外围眼线和几名被“毒手仙妪”一脉蛊惑、试图在饮水中投毒的玄水宫低级弟子。“影狐”冷千山暗中布置的据点遭受重创,其伸向云州的触手被狠狠斩断,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消息传回,林逸面色稍缓,但并未放松。他知道,这不过是斩断了对方几根手指,其主体依旧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关于赤霞坡之战的“官方版本”也被精心修饰后,通过特定渠道传递了出去。版本强调来袭者是“玄水宫叛逆与倭寇勾结”,意图行刺林逸及其夫人,破坏北疆安定,幸得将士用命、高人相助(隐去了寒月的具体身份),将来犯之敌重创击退。这个说法,既掩盖了苏婉清净灵体的秘密,也将矛头指向了外部势力,为后续可能采取的报复行动埋下伏笔,更凸显了青云二州面临的严峻外部环境和自身的抵抗决心。
果然,消息传出后,各方反应不一。
靖北侯萧破虏的使者再次抵达青州,这一次,除了例行公事的慰问和又一批军械援助外,使者的话语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询与忌惮。他们显然对能击退“毒手仙妪”这等高手的“高人”极为感兴趣,也对青云二州展现出的韧性与实力有了新的评估。林逸依旧热情接待,对“高人”之事语焉不详,只推说是位云游至此的故交,已然离去,将话题重心引向了共同清剿蛮族残部、巩固北疆防务之上。他需要借助靖北侯的力量分担外部压力,但也绝不愿过早暴露所有底牌。
而金陵方面,似乎也因这次事件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据杜文渊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辗转传来的消息,朝堂之上,关于北疆局势的争论似乎激烈了几分。有御史依据北疆传来的“倭寇与江湖败类勾结行刺”的消息,再次上书,质疑边镇不稳是否与某些不当政策有关,虽未直接指向伪帝,却也引起了一些波澜。伪帝虽依旧乾纲独断,但天枢阁在北疆的活动似乎暂时收敛了一些,或许是“毒手仙妪”的失败让他们意识到林逸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需要重新评估策略。
外部风波暂歇,内部隐患却再次凸显。
苏婉清在别苑静养数日后,被秘密接回州府。她身体虽已无大碍,但精神似乎受到了一些影响,时常会陷入沉思,偶有梦魇。更让林逸忧心的是,玉衡子在为她复查时,神色凝重地告知,或许是因为上次强行调动净灵之力对抗毒手仙妪的邪功,又或许是那邪功本身的影响,苏婉清体内的净灵体似乎被某种程度地“激活”了,气息变得比以往更加纯净而明显,虽然极其微弱,但对于感知敏锐的邪道高手而言,恐怕如同暗夜中的萤火。
“这意味着,她可能会吸引来更多、更危险的觊觎者。”玉衡子叹息道,“福兮祸之所伏啊。”
林逸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苏婉清的处境比以前更加危险。他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净灵体隐患的方法,或者,拥有足以震慑一切觊觎者的绝对力量!
就在他为此焦心不已之时,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回来了。
深夜,州府书房,烛火摇曳。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
是寒月。
她依旧笼罩在斗篷中,但林逸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回来了。”林逸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她,“结果如何?”
寒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冷厉:“追上了,但她很狡猾,利用一处极阴毒穴布下陷阱,我虽重创她,却还是让她借助秘法残魂遁走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她肉身已毁,只剩残魂,修为大损,没有数年时间,绝难恢复。短时间内,她无法再构成威胁。”
林逸闻言,心中稍安。毒手仙妪这个心腹大患总算暂时解决了,虽然未能根除,但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此次,多谢姑娘出手。”林逸郑重道谢。
寒月微微摇头:“各取所需而已。”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我此次追踪,另有发现。”
“哦?”
“我师叔残魂遁走的方向,并非玄水宫,也非她已知的任何据点,而是……指向了东海。”寒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与凝重,“而且,在她残魂之中,我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与我玄水宫功法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气息……似乎,与传说中的‘归墟海眼’有关。”
“归墟海眼?”林逸皱眉,这个名字他似乎在某些志怪杂谈中见过,据说是万水归墟之地,神秘莫测。
“这只是猜测。”寒月道,“但师叔她不惜肉身被毁也要逃往那个方向,其中必有蹊跷。或许,与她追求的‘慈航普度’、‘净灵归位’有关。”
她看向林逸,斗篷下的目光似乎格外锐利:“林公子,尊夫人的‘净灵体’,恐怕牵扯的因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我玄水宫古籍中曾有残缺记载,提及上古有‘净灵现,归墟开’的谶语,虽不知具体何指,但绝非空穴来风。”
林逸心中巨震!净灵体竟然还与什么上古谶语、归墟海眼扯上了关系?这潭水,实在太深了!
“姑娘告知这些,是为何意?”林逸沉声问道。
寒月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之前的合作,或许可以更深入一些。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查明师叔逃往东海的真相,以及那‘归墟海眼’与‘净灵体’之间的关联。这或许,也关系到尊夫人未来的安危。”
她再次提出了合作,而这次的理由,让林逸难以拒绝。涉及到苏婉清的安危和那莫测的上古秘辛,他必须掌握更多的信息。
“可以。”林逸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但如何合作,需从长计议。眼下,青云二州初定,内忧外患未平,我需先稳住根基。”
“自然。”寒月似乎并不意外,“我会暂时留在北疆。若有东海或玄水宫相关的情报,我会与你共享。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资源,助我恢复此次追击的损耗,并留意任何与东海、归墟相关的异常动向。”
这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交易。林逸答应了。
寒月离去后,林逸独自在书房中沉思良久。毒手仙妪的威胁暂时解除,却引出了更深层的谜团。净灵体、归墟海眼、上古谶语……这些听起来如同神话传说般的东西,竟然与他和婉清的命运紧密相连。
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不仅要在这乱世中争霸求生,还要应对这些远超常人理解的诡秘之事。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我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他铺开地图,目光再次投向了北方广袤的土地和东方那一片蔚蓝的未知海域。
新的风暴,似乎正在更遥远的地方酝酿。而他的征程,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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