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岚城范围的第一个夜晚,林逸和苏婉清选择在一处远离官道、背靠峭壁的山坳中歇脚。这里植被茂密,又有山岩遮挡,不易被发现。林逸简单地布下一个兼具警示和隐匿效果的小型禁制,范围不大,但足以让他们在休息时获得基本的安全感。
篝火并未点燃,以免暴露行踪。两人靠坐在一块干燥的岩石下,分享着干粮和清水。
夜色深沉,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鸣。远离了战场的喧嚣与城池的压抑,这份荒野的寂静反而让人心神稍宁。
苏婉清的灵体并未完全隐入暖玉,而是以半凝实的状态坐在林逸身旁,净白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两人周围一小片区域,不仅驱散了夜间的湿寒和蚊虫,更带来一种心灵上的安宁。她轻轻靠在林逸肩头,望着头顶被峭壁切割出的狭窄星空,轻声问道:“逸,我们大概要走多久才能到西南古林?”
林逸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路程和可能遇到的阻碍,答道:“如果一切顺利,避开主要城镇和官道,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需要半个月到二十天。西南边境地形复杂,多山多林,瘴气弥漫,还有不少当地土司部落和亡命之徒盘踞,比单纯的赶路要麻烦许多。”
他顿了顿,看向苏婉清:“婉清,你的灵体长时间维持在外,会不会消耗太大?”
“不会。”苏婉清摇摇头,纯净的眼眸在夜色中微微发亮,“我苏醒后,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和吸收能力似乎增强了许多。像这样维持基本的灵体形态和净化力场,消耗远低于自然恢复的速度。而且……”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缕缕极其稀薄、却精纯无比的月华与草木清气,竟主动向她掌心汇聚而来,融入她的灵体之中,“我能感觉到,越是靠近自然、生机浓郁或者……污秽与纯净交织的地方,我的力量运转就越顺畅。”
林逸若有所思。苏婉清的净灵体,本质是天地间最纯净灵性的体现,亲近自然与生机是其本能。而西南蛮荒古林那种原始、危险却又蕴含着庞大生命力的环境,或许真的更适合她发挥,甚至可能有助于她进一步成长。
“那就好。不过,我们此行最大的危险,除了自然环境,还有玄水宫。”林逸眼神微凝,“冷千澜在卧牛山未能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比我们更早知晓养魂木的线索,很可能已经在西南有所布置。我们需万分小心。”
“嗯。”苏婉清点点头,灵体微微调整姿势,更贴近林逸一些,“逸,你的伤势……真的无碍了吗?”
“已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将源力和灵魂彻底恢复到巅峰。”林逸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稳定流转的混沌源力,“不过,此行或许也是契机。在压力与危机中,力量往往成长更快。”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主要是林逸向苏婉清描述西南古林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致命的瘴气、诡异的毒虫猛兽、食人植物、以及当地一些排外且可能掌握着古老巫蛊之术的部落。苏婉清听得很认真,纯净的眼眸中并无畏惧,只有冷静的分析和记下要点。
夜深,林逸让苏婉清回到暖玉中深度温养,自己则保持着一半的警觉,盘膝调息。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两人便再次上路。林逸选择了更加偏僻难行的山路,尽可能绕开可能存在人烟或道路的地方。他凭借着上次西南之行的记忆和强大的方向感,以及苏婉清对生机流动的敏锐感知,在崇山峻岭间快速而隐蔽地穿行。
随着不断向西南深入,地势越发崎岖,植被也从北方的针叶林、阔叶林混杂,逐渐变为更加高大茂密、树种繁杂的原始森林。空气变得潮湿闷热,各种奇异的藤蔓和附生植物层层叠叠,阳光难以穿透厚厚的树冠,林间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腐殖质气息和……若有若无的、令人头晕的瘴气。
第三天,他们正式进入了被视为“蛮荒”地带的边缘区域。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工道路的痕迹,只有野兽踩踏出的小径。空气中开始出现颜色诡异的薄雾,带着甜腻或腥臭的气味,正是令人生畏的“瘴气”。
“这里的‘气’很杂乱,充满了腐朽、毒性和……一种躁动的生命力。”苏婉清飘在林逸身侧,灵体散发出的净白光晕如同一个移动的净化核心,将两人周围数尺范围内的瘴气无声无息地驱散、净化。她甚至能分辨出不同瘴气的细微差别,“左边那片淡紫色的雾气,毒性更偏向麻痹神经;前方飘来的灰绿色,则会侵蚀气血。”
有了苏婉清这个人形净化与探测仪,林逸的压力大减。他只需专注于警戒可能出现的生物威胁和辨认方向即可。
然而,蛮荒的威胁远不止瘴气。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格外寂静、连虫鸣都听不到的蕨类丛时,苏婉清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灵体光芒微微波动。
“逸,小心地下!有东西在快速靠近!”她的感知比林逸的灵识在某些方面更加敏锐,尤其是对生命力和恶意的感应。
林逸几乎在同时也有所察觉,脚下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他毫不犹豫,揽住苏婉清的灵体,身形猛地向后急退!
噗!噗!噗!
就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数条手臂粗细、颜色与周围腐殖质几乎一模一样的“触手”破土而出!这些触手布满粘液和倒刺,顶端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吸盘状口器,疯狂地扭动着,抓向他们!
“是地龙藤!一种食肉植物!”林逸低喝,手中长剑出鞘,剑身缠绕着混沌色的源力光芒,精准地斩向那几条袭来的触手!
剑光闪过,坚韧如老藤的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溅出墨绿色的汁液,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剩余的部分如同受伤的蛇般缩回地下,地面只留下几个蠕动的孔洞。
“它们的根茎很可能连成一片,小心周围!”林逸提醒道。
果然,周围地面多处开始隆起,更多的地龙藤触手从四面八方钻出,如同一个巨大的陷阱被触发,要将两人困死其中!
苏婉清眼神一凝,不再只是被动净化。她双手虚抬,纯净的净化之力不再是温和的驱散,而是变得明亮而带有一种淡淡的“神圣”威压,如同涟漪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净化之力扫过之处,那些地龙藤的触手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表面的粘液迅速干涸,倒刺软化,动作变得僵硬迟缓,甚至连破土而出的势头都被遏制!
趁此机会,林逸身形如风,剑光连闪,将靠近的触手一一斩断清理。
“走!”他低喝一声,趁着地龙藤被苏婉清的净化之力暂时压制,带着她迅速冲出了这片诡异的蕨类丛。
脱离危险区域后,两人稍作喘息。
“这些植物……对净化之力似乎格外敏感。”苏婉清若有所思,“它们本质是混乱生命力的畸形产物,我的力量恰好能克制。”
“这倒是个好消息。”林逸收起长剑,“看来带你一起来,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有了这次遭遇,两人更加谨慎。林逸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苏婉清的净化之力开路,避开那些给她“感觉不好”的区域。果然,行进顺利了许多,虽然速度不算快,但安全系数大增。
又过了两日,他们沿着一条逐渐变得湍急、水质却依旧浑浊的溪流(疑似毒龙江的支流)前行,周围的树木越发古老巨大,藤蔓如龙蛇般缠绕,空气中的瘴气也越发浓郁,连苏婉清都需要稍微加大净化之力的输出。
就在他们准备寻找合适地点休息时,林逸的灵识忽然捕捉到前方不远处,溪流拐弯处的岸边,有异常——不是自然形成的杂乱,而是人为活动后留下的痕迹!
他和苏婉清对视一眼,悄然靠近。
那是一小片被清理过的空地,中央有篝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旁边散落着一些被啃食过的兽骨和果核。灰烬尚有余温,显然熄灭不久。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空地边缘的一棵大树上,刻着一个极其隐蔽、若非林逸对能量敏感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一个幽蓝色的、形似水滴中盘踞毒蛇的简化图案!
玄水宫的标记!而且,是刚留下不久的!
林逸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他们,已经踏入了玄水宫活动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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