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卫的弯刀在晨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屠刀即将落下,百姓的呼吸几乎停滞,城头守军的眼睛瞪得血红,林逸和苏婉清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预想中的屠杀惨剧并未发生。
就在黑狼卫的刀锋距离最近一名老者的脖颈不足三寸之际——
呜——!!!
一声苍凉、雄浑、却与北莽号角截然不同的号角声,如同从遥远的天际滚雷般传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这号角声并非来自北岚城,也不是来自北莽大营,而是来自……西北方向的群山之后!
紧接着,大地传来了沉闷而整齐的震动声!那声音起初微弱,但迅速变得清晰、沉重,如同无数巨兽奔腾,又像是整片大地在缓缓苏醒!
所有厮杀中的人,无论是北莽士兵还是北岚守军,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西北方向。
只见西北天际线上,烟尘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黄龙翻滚!烟尘前方,一道黑线迅速变得粗壮、清晰——那是骑兵!数量庞大、队列严整的骑兵!他们并非北莽人惯常的皮甲毡帽装束,而是身着玄黑色制式鳞甲,马槊如林,旌旗猎猎,在奔驰中依旧保持着严密的阵型,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北莽大军的侧后翼席卷而来!
在那支骑兵队伍最前方,一面赤红底色、绣着金色猛虎咆哮图案的大旗,在晨风与烟尘中怒展!
“赤虎旗……是镇北军!镇北军来了!”城头上,有见多识广的老兵愣了片刻后,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狂喜与震撼的呐喊!
镇北军!大周帝国真正的北方屏障,常年驻扎在更北方的雁门关一带,与北莽最精锐的王庭本部对峙!其统帅镇北王,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在军中威望极高,实力雄厚,与靖北侯这等边地军阀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架势,是倾巢而出,直扑北莽侧后!
不仅仅是北岚守军懵了,北莽大军更是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尤其是左贤王兀术赤,他独眼中的暴怒与疯狂,在看清那面赤虎旗和滚滚而来的黑色铁流时,瞬间被惊骇所取代!
“镇北军?!他们怎么可能在这里?!雁门关那边……”兀术赤又惊又怒,他此次南下,正是算准了镇北军被王庭主力牵制在雁门关,无暇南顾,才敢如此深入。可现在,镇北军竟然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的侧后!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退路可能被截断,意味着他可能陷入两面夹击的绝境!
“稳住!后军变前军!左翼骑兵,给本王挡住他们!”兀术赤毕竟是沙场老将,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嘶声下令调整阵型。然而,他麾下大军此刻正全力攻城,阵型前压,侧翼暴露,想要在短时间内转向应对一支高速冲锋的重骑兵,谈何容易?
更何况,镇北军的出现,对北莽士兵的士气打击是毁灭性的!他们深入敌境,本就心存侥幸,此刻后方突然出现如此强大的敌军精锐,退路堪忧,哪里还有心思攻城?许多士兵下意识地开始后退,望向西北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而城下的黑狼卫和刽子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举起的屠刀僵在半空。
就是这瞬间的混乱与迟滞!
林逸眼中精光爆闪,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通过阵法向城头厉喝:“慕容!柳乘风!就是现在!出城接应百姓!快!”
同时,他一把拉住苏婉清的手:“婉清,最大程度加固光罩正面,尤其是对着百姓那一段!打开一个临时缺口,放我们的人出去!”
“好!”苏婉清重重点头,灵体光芒大盛,纯净的净化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向光罩东门外侧区域。那三色光罩在百姓与北莽士兵之间的位置,光芒流转,迅速变薄、软化,形成了一个约三丈宽、一丈高的、如同水帘般的“门户”!
慕容芷在城头看得分明,立刻明白了林逸的意图。这是千载难逢的救人机会!北莽大军被镇北军突袭牵制,阵脚已乱,注意力转移!
“还能动的弟兄,跟我出城!救人!”慕容芷长剑一挥,毫不犹豫地从最近的马道冲下城墙!柳乘风也强撑着重伤的身体,怒吼着召集最后一批尚有战力的士兵和风影卫,紧随其后。
东门那扇厚重的城门,在阵法光罩“门户”对应位置的内部,被守军奋力推开一道缝隙!慕容芷一马当先,率领着数百名浑身浴血却斗志昂扬的将士,如同出闸的猛虎,从那道光罩门户中悍然冲出!
他们的目标明确——不是与北莽大军硬拼,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冲散城下那些因为镇北军出现而惊惶失措、暂时失去指挥的黑狼卫和刽子手,将被驱赶的百姓抢回来!
“挡住他们!拦住那些周人!”有北莽军官反应过来,厉声嘶吼。但此刻北莽军阵因为镇北军的出现已是一片大乱,命令传递不畅,响应者寥寥。少数试图阻拦的黑狼卫和士兵,被慕容芷和柳乘风带着满腔怒火与救人的决死意志,一个冲锋便杀得人仰马翻!
百姓们原本在苏婉清的安抚下就平静了许多,此刻看到自家军队冲出来营救,更是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在守军的接应和指引下,哭喊着、相互搀扶着,拼命向着那道光罩门户涌去!
“混账!不许退!给本王杀!”兀术赤看到城下周军竟敢出城,还当着他的面抢夺人质,气得几乎吐血。他想要调兵围杀,但西北方向,镇北军的铁蹄已经如同雷霆般撞入了北莽大军的左后翼!
黑色与土黄色的洪流轰然对撞!人喊马嘶,刀光剑影,鲜血如同泼墨般染红了大地!镇北军显然是有备而来,冲锋势头猛烈无比,瞬间就将北莽左翼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并开始向纵深楔入!
北莽大军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牵制了过去!再也无力顾及城下那几百救人的北岚守军。
慕容芷和柳乘风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被驱赶的三四千百姓,绝大部分都安全地接应进了光罩门户,随即迅速退回城内,城门轰然关闭!
城下,只留下一地北莽士兵和黑狼卫的尸体,以及少数没来得及救回、在混乱中被踩踏或死于流矢的百姓遗体。
人,救回来了!
城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无数守军热泪盈眶!绝境之中,不仅等来了意想不到的强大援军,还成功救回了几乎必死的同胞!这一刻,连日血战的疲惫与牺牲,似乎都值得了!
卧牛山阵心,林逸和苏婉清也长长松了口气,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庆幸与后怕。就差一点……
“镇北军怎么会来?”苏婉清看向西北方向那激烈的战团,疑惑地问道。
林逸目光深邃,望向那面在烟尘中依旧鲜明的赤虎旗,缓缓道:“恐怕……是赵恒的手笔。”
只有那位深藏不露、在朝中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闲散王爷,才有可能说动、或者说“促使”镇北王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惜冒着风险,派出精锐长途奔袭,来解北岚之围。这不仅是军事援助,更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城外,战局已经彻底逆转。北莽大军在镇北军凶猛异常的突袭和北岚城守军士气大振的双重压力下,终于彻底崩溃了。失去了攻城器械,侧翼被精锐骑兵撕裂,主帅惊惶,士兵无斗志,败局已定。
兀术赤虽然暴怒不甘,但也知道事不可为。继续硬抗,恐怕有全军覆没之危。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北岚城头,又看了看那面可恶的赤虎旗,发出野兽般不甘的咆哮:“撤!传令,全军向北撤退!集结!”
北莽退兵的号角,凄厉地响起,充满了仓皇与不甘。
随着北莽大军如同退潮般向北溃逃,镇北军也并未过分追击,只是在后方驱赶、掩杀,扩大战果,同时分出一支兵马,缓缓靠近北岚城,在城外列阵,与城头守军遥遥相望。
危机,似乎解除了。
然而,林逸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喜色。他望着城外开始清理战场的镇北军,又看了一眼怀中光华内敛、显然消耗极大的苏婉清,最后,目光投向了东方——神都的方向。
镇北军的到来,解了北岚城燃眉之急,但也意味着,北岚城乃至他林逸,从此正式卷入了大周王朝最顶层的权力博弈漩涡之中。
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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