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冲出那片宁静的庇护所,迷魂涧特有的阴寒、污浊、带着侵蚀灵魂力量的雾瘴气息便扑面而来。尽管此刻雾瘴正处于周期性稀薄阶段,浓度大减,但对于刚刚脱离灵源古树纯净灵韵滋养的二人,尤其是灵体初愈的苏婉清来说,这反差依旧强烈。
林逸立刻将混沌源力外放,形成一个淡灰色的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大部分雾瘴的直接侵蚀。他能感觉到护罩上的源力在缓慢消耗,此地的雾瘴果然诡异,对灵力有持续的腐蚀作用。
“跟紧我。”林逸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
他们身处的这条裂隙通道极为狭窄,最宽处不过丈余,两侧是湿滑漆黑的岩壁,长满了散发幽暗光泽的苔藓。头顶被浓重的雾气封锁,看不清有多高。通道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处,只有古树标记的那入口符文在身后岩壁上散发着微弱的幽光,算是唯一的参照。
地面崎岖不平,布满了湿滑的碎石和不知名的、黏糊糊的菌类。空气中除了雾瘴的阴冷气息,还混杂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腐朽与腥气。偶尔,从通道深处或两侧岩壁缝隙中,会传来极其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爬行、窥伺。
这里的环境,比他们坠涧时经过的许多地方似乎更加幽深、古老,也潜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
苏婉清灵体微光闪烁,净灵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净化光晕,努力抵抗着外界污浊气息的侵扰。她的脸色(灵体显化)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紧紧跟在林逸身侧,同时释放出微弱的灵觉,警惕地感知着周围。
“此地……气息驳杂混乱,我的灵觉受到很大干扰,只能感知到附近很小的范围。”苏婉清意念传递过来,带着凝重,“而且,有一些充满恶意和贪婪的意念碎片,混杂在雾瘴中,虽然弱小,但数量似乎不少。”
林逸点点头,他的灵识也受到了压制,探查范围不足平时的三成。“应该是迷魂涧中滋生的某些阴秽之物,或者被雾瘴侵蚀异化的生物。它们惧怕古树的气息,所以不敢靠近那片净土。我们离开庇护所,等于又回到了它们的狩猎场。小心那些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人收敛气息,尽可能放轻脚步,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林逸一手持着那截赤红枝条,枝条散发出的温润火灵之气,对驱散周围的阴寒湿气有微弱效果,也让一些潜藏的畏光生物稍稍退避。另一只手则虚握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通道并非一路向下或向上,而是忽高忽低,岔路偶现。幸运的是,灵源古树标记的出口似乎并非指向某个具体地点,而是这条通道本身的方向。林逸能隐约感觉到,通道中弥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古树同源但稀薄了千万倍的净化气息,如同一条无形的指引线,这或许就是古树给予的“标记”真意——沿着这条残留着它力量痕迹的古老通道,才能安全走出去。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通道变得稍微宽阔了一些,却出现了一片面积不小的地下浅滩。浑浊的、散发着腥气的暗绿色积水没过脚踝,水中漂浮着惨白色的、不知是菌类还是小型动物骨骼的碎片。几根巨大的、形态扭曲的钟乳石从上方垂下,滴落着粘稠的液体。
“水中有东西。”苏婉清突然警示,净灵光晕微微波动。
话音未落,数道细长的、半透明的黑影猛地从积水中弹射而出,直扑二人!它们速度极快,形如水蛭,但头部却裂开成菊花状的口器,布满细密的尖牙,散发着嗜血的意念。
“哼!”林逸早有防备,护体源力一震,同时指尖弹出数道凝聚的混沌源力,如同灰色细针,精准地射向那几道黑影。
噗噗噗!
黑影被源力细针击中,发出尖细的嘶鸣,身体瞬间僵直,然后冒起黑烟,落入水中溶解。这些阴秽生物实力不强,大概只相当于炼气初阶,但胜在隐蔽突然,且似乎带有轻微的神经毒素。
“只是最低等的‘蚀魂蛭’,靠吞噬雾瘴和误入此地的弱小生物魂魄为生。小心不要被它们附体,虽然对你我威胁不大,但会损耗魂力。”林逸解释道,他在一些杂闻异志中见过类似描述。
两人加快速度,踏水而过,溅起的浑浊水花中,又有零星蚀魂蛭跃起,都被林逸轻易解决。这片浅滩似乎是一个小型蚀魂蛭的巢穴。
穿过浅滩,通道再次收窄,并且开始出现明显的向上坡度。空气中的雾瘴似乎也随着高度提升而略微淡了一丝,但那腐朽腥气却更加浓郁。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黯淡的、仿佛被岁月侵蚀的古老刻痕,似是而非,难以辨认。
“这条通道,或许很久以前是某种存在的路径,或者是一个未完成的遗迹。”林逸观察着那些刻痕,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林逸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苏婉清止步。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前方转角处。
苏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转角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颜色黯淡的布料,以及几块已经风化严重的骨骼。布料的花纹样式古老,绝非当代之物。而在这些遗物旁边,岩壁上有着几道深深的、仿佛被巨力抓挠过的痕迹。
“有前人陨落在此……而且,时间非常久远了。”林逸蹲下身,用赤红枝条轻轻拨动了一下骨骼,骨骼立刻化为齑粉。“看这爪痕,不是蚀魂蛭能留下的。这通道里,有更危险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低沉、沙哑,仿佛砂石摩擦的嘶吼声,从前方的黑暗与迷雾中隐隐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沉重的、充满暴虐与饥饿的威压,虽然不算特别强大,大概相当于筑基中后期的修士,但在这狭窄压抑的环境下,足以让人心悸。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从转角后的迷雾中显现轮廓。
那是一只形似蜥蜴,却长着三个扭曲头颅的怪物!它身长近两丈,覆盖着灰黑色的、疙疙瘩瘩的厚重鳞甲,鳞甲缝隙中流淌着暗绿色的粘液。六只猩红的眼睛在三个头颅上闪烁着凶光,布满利齿的大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水,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声响。它的尾巴粗壮有力,末端生长着骨刺。
“三首腐蜥!迷魂涧深处较常见的妖兽,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三个头颅能喷吐不同属性的腐蚀毒液,且对灵魂攻击有一定抗性。”林逸立刻从知识库中检索出相关信息,脸色微沉。这东西可不好对付,尤其是在这不利于腾挪的狭窄通道里。
“它堵住了去路。”苏婉清灵体光芒流转,做好了战斗准备。虽然她实力未复,但净灵之力对这类阴秽妖兽有额外的克制效果。
三首腐蜥显然将林逸二人视为了闯入领地的猎物。中间的头颅发出一声咆哮,右侧头颅猛地一张,一股墨绿色的酸液毒箭率先激射而来,腥臭扑鼻!
林逸不退反进,身形一晃,险险避开毒箭。毒箭击中他身后的岩壁,顿时腐蚀出一个大坑,黑烟直冒。与此同时,他手中的赤红枝条光芒大放,被他当作短棍,灌注混沌源力,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扫向腐蜥左侧试图撕咬过来的头颅!
砰!
赤红枝条与布满利齿的蜥吻撞在一起,发出闷响。腐蜥吃痛,头颅向后一仰,鳞甲上出现焦痕。但它的防御果然强悍,并未受到重创。中间的头颅趁机喷出一股灰白色的、带着麻痹效果的毒雾,笼罩向林逸。
“净化!”苏婉清及时出手,一片净灵光晕洒出,与灰白毒雾接触,发出“嗤嗤”的消融声,大大削弱了毒雾的效果。
林逸屏住呼吸,混沌护罩光芒闪烁,抵御残留毒雾。他眼神一厉,知道不能缠斗,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动静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心念一动,他不再保留,体内恢复大半的混沌源力汹涌澎湃。他左手虚握,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灰色锋芒在掌心吞吐——正是他目前掌握的,单体破坏力最强的“混沌破罡锥”雏形。
抓住腐蜥因毒雾被净化而微微愣神的刹那,林逸身形如电,避开右侧头颅喷来的另一股腐蚀性更强的暗红毒液,瞬间欺近腐蜥中路空门!
“破!”
低喝声中,左手灰色锋芒如同毒龙出洞,以点破面,精准无比地刺入三首腐蜥中间头颅下方,鳞甲相对薄弱的咽喉要害!
噗嗤!
坚韧的鳞甲被混沌源力强行破开,灰色锋芒贯入,瞬间爆发!
腐蜥中间的头颅猛地僵直,猩红的眼睛瞬间黯淡。剧烈的痛苦让另外两个头颅疯狂扭动嘶吼,庞大的身躯剧烈挣扎,粗壮的尾巴横扫,将岩壁抽得碎石飞溅。
林逸一击得手,立刻抽身后退,同时将赤红枝条掷向苏婉清:“接住!用火灵之气干扰它右侧头颅!”
苏婉清默契地操控灵体力量,接过枝条,催动其中温和但精纯的火灵之气,化作一道道赤红光焰,袭向腐蜥右侧头颅的眼睛和口鼻。腐蜥本能地畏惧火焰,右侧头颅顿时被扰得一阵慌乱。
而此时,林逸已再次凝聚源力,身影如同鬼魅,趁腐蜥因剧痛和干扰而动作迟缓的瞬间,绕到其侧后方,狠狠一脚蕴含崩山劲力,踹在它相对脆弱的脊柱连接处!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腐蜥惨嚎一声,后半身顿时瘫软下去,挣扎力度大减。
林逸毫不留情,手中再次凝聚出灰色锋芒,身形连闪,迅捷无比地将另外两个疯狂但已失去协调的头颅要害也一一洞穿!
庞大的妖兽身躯终于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腥臭的血液混合着毒液流淌了一地。
战斗结束得很快,但林逸也微微喘息。在这等环境下全力爆发,消耗不小。他迅速取出丹药服下,补充损耗。
“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和战斗波动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林逸快速说道,从腐蜥尸体旁捡回赤红枝条,又看了一眼妖兽尸体,“可惜,这家伙浑身是毒,材料也难以利用。”
苏婉清点头,将枝条交还林逸。两人不再耽搁,迅速越过腐蜥的尸体,继续沿着向上、残留着微弱净化气息的通道前进。
经此一战,他们更加警惕。这条看似是出路的古老通道,同样危机四伏。
但无论如何,脚步不能停。只有走出去,才能应对玄水宫,才能图谋将来。
前方的迷雾,似乎淡了一分。隐隐地,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带来一丝……不同于涧底沉腐气息的、属于外界的、清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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