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夜色深沉。逸清斋后院静室,灯火如豆。
林逸盘膝而坐,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源力如灵蛇般吞吐缠绕,时而化作温润暖意,时而转为森森寒气,最终又复归混沌本色。筑基之后,他对源力的掌控愈发精微,模拟不同属性灵气几可乱真,且转换之间圆融无碍。这便是混沌包容万法的优势。
静室一角,韩济正小心翼翼地将几枚新刻好的阵盘嵌入墙壁暗格。这些阵盘以精铜为基,掺入了少许地脉灵眼带回的灵液残渣,使得上面镌刻的净化与预警符文效力倍增。随着最后一块阵盘归位,整个静室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都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灵光波纹,随即隐没不见。
“好了。”韩济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套‘小须弥净光阵’算是布成了。以地脉灵眼灵液为引,结合古阵净化之理,一旦有阴邪魂力或恶意探查侵入此室,阵法便会自动激发净光抵挡并示警。除非金丹修士亲至,否则难以悄无声息地窥探进来。”
“有劳韩老。”林逸点头。经历了白日望江楼的惊魂暗算,防护再怎么严密都不为过。那颗伪装成念珠的“蚀魂透骨钉”,若非苏婉清警觉且净灵之力正好克制,后果不堪设想。玄水宫的手段,越来越阴毒诡谲了。
“万掌柜那边……”韩济欲言又止。
“刘三爷已经‘请’他去做客了。”林逸眼中寒光微闪,“很快就会有结果。”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正是与刘三爷约定的暗号。明轩机警地跑去开门,片刻后,引着刘三爷走了进来。
刘三爷脸色有些发白,身上带着一丝未散尽的血腥气,进屋后先是对林逸恭敬行礼,然后低声道:“林老板,问出来了。万掌柜……是被逼的。”
据刘三爷拷问所得,万掌柜的独子前些日去城外收山货时“意外”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强人掳走,随后便有人秘密联系上万掌柜,以他儿子的性命相挟,让他在今日聚会时,将那颗特制的念珠“不小心”掉在林逸脚边。对方承诺事成之后便放人,并给予重酬。万掌柜救子心切,又存了侥幸心理,便硬着头皮做了。至于珠子具体有何玄机,对方是何来历,万掌柜一概不知,只知联系他的人气息阴冷,出手阔绰。
“废物!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刘三爷啐了一口,“林老板,怎么处置?是沉河还是……”
林逸摆摆手:“他儿子可能还在对方手里。先关着,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有机会往外传递消息。他失踪,对方肯定会察觉,正好看看他们下一步动作。”
“是!”刘三爷应下,又补充道,“另外,林老板让我打听的‘钦天监’那几位大人的行踪,有点眉目了。他们目前住在城东驿馆,深居简出,但每日都有州府衙门的书吏送去大量古籍和县志抄本。今天下午,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大人,还去了一趟‘集雅斋’书局,呆了将近一个时辰,好像是在找什么关于‘上古水文地理’和‘祭祀山川图谱’的旧书。”
上古水文地理?祭祀山川图谱?林逸心中一动。这指向性太明显了,几乎可以确定钦天监的目标与枯龙河古阵,乃至更广阔的、涉及上古封印与地脉变迁的秘密有关!
“做得好。”林逸赞了一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刘三爷,“这里面是五滴‘淬体灵液’,对武者打磨筋骨、突破瓶颈有奇效,算是酬谢。继续留意钦天监的动向,但切记,只可远观,绝不可靠近探查,更不可让他们察觉。”
刘三爷大喜过望,双手接过玉瓶,连声道谢。他虽是凡人,但混迹江湖,深知这等能改善资质的灵物何其珍贵,对林逸更是死心塌地。
送走刘三爷,林逸沉吟片刻,对韩济道:“韩老,我需要外出一趟,去风信楼。铺子和家里,就拜托您和婉清了。”
“林道友放心。”韩济肃然道。
苏婉清的灵体从玉佩中浮现,关切道:“此时外出?墨坤的人可能就在暗处盯着。”
“正是要让他们盯着。”林逸嘴角勾起一丝冷意,“风信楼背景神秘,墨坤再嚣张,也不敢在风信楼的地盘公然动手。我正好借他们的眼线,演一场戏。”
他换上一身普通的夜行衣,收敛了大部分筑基气息,只流露出炼气后期的波动。又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密封的黑色铁盒,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识,却隐隐透着一丝刻意为之的、与枯龙河古阵同源的微弱净化波动(这是他用残片碎屑和一丝灵液伪造的)。他将铁盒揣入怀中。
“这是……”苏婉清疑惑。
“鱼饵。”林逸低声道,“墨坤不是想查枯龙河的秘密吗?我亲自给他送点‘线索’去风信楼。同时,再给钦天监那边,也递一份‘匿名举报’。”
他计划一石二鸟:一方面,用这个伪造的“古阵秘物”吸引墨坤和玄水宫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自己在通过风信楼寻求鉴定或交易,从而将他们的调查方向引入歧途;另一方面,通过风信楼的特殊渠道,将一份关于“沧澜阁疑似与境外邪修宗门勾结,在宜州境内盗掘古墓、破坏地脉”的匿名密报,设法送到钦天监案头。风信楼有办法让信息看起来来自“可靠线人”,且与林逸本人毫无关联。
子时将至,林逸悄然离开梧桐里,身影融入夜色。他并未直接前往风信楼常去的联络点,而是在州府内绕了几个圈子,时而加速,时而隐匿,充分扮演着一个“怀揣秘密、警惕万分”的角色。果然,他能隐约感觉到,至少有两股若有若无的、带着阴寒气息的神识,在远远地吊着他。
很好,鱼上钩了。
最终,他来到了城西一间通宵营业的、名为“夜来香”的低档赌坊。这里龙蛇混杂,气味熏人,却是风信楼一个不太起眼的暗桩。林逸熟门熟路地穿过喧闹的大堂,来到后院一间专门处理“急件”的密室。
接待他的是一个睡眼惺忪、满脸油光的胖掌柜。林逸出示了风信楼的铜牌,将那个散发着微弱净化波动的铁盒放在桌上,以暗语快速说道:“急件,两件事。第一,鉴定此盒中物品的来历与价值,三日内要结果,老规矩,报酬另算。第二,这份密报,用‘丙三’渠道,送给城东驿馆甲字三号房的客人,加急。”
说着,他又将一个薄薄的、密封的蜡丸放在铁盒旁。蜡丸里面,便是他精心编纂的、关于沧澜阁与玄水宫的“黑材料”,其中七分真三分假,关键处指向枯龙河,却又语焉不详,足以引起钦天监的警觉与调查兴趣。
胖掌柜瞥了一眼铁盒和蜡丸,眼中睡意瞬间消散,变得精光闪烁。他接过东西,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只是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表示鉴定需要三天,加急传递额外收费。
林逸爽快地付了定金,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赌坊。他能感觉到,那两道阴寒神识在赌坊外徘徊了片刻,似乎对风信楼的地盘有所忌惮,并未靠近,但并未离去。
他心中冷笑,故意在回程时选择了一条更加僻静、靠近城墙根的巷道。就在他走到巷道中段时,前方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两道身影,堵住了去路。同时,身后也传来轻微的落地声,退路被截。
四人,皆黑衣蒙面,气息阴寒,修为均在炼气后期到巅峰之间。为首一人,正是白日跟在墨坤身边、气息飘忽的瘦高修士!
“林老板,这么晚了,还出来闲逛?”瘦高修士声音尖细,带着戏谑,“怀里揣着什么好东西,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兄弟也开开眼?”
果然沉不住气,选择在这里动手了。林逸停下脚步,面色“惊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口(铁盒所在),色厉内荏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州府!”
“州府?”瘦高修士嗤笑,“杀了你,扔进护城河,谁知道?”他一挥手,“上!留活口,搜出东西!”
前后四名杀手同时暴起!刀光、掌影、还有一道悄无声息袭向后心的阴毒指劲!配合默契,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显然是要一举擒拿!
然而,就在他们攻势即将临体的刹那,林逸脸上那“惊慌”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他体内筑基期的混沌源力轰然爆发!一股远超炼气期的厚重威压弥漫开来!
“什么?!筑基?!”瘦高修士瞳孔骤缩,骇然失声!
但已经晚了!
林逸身形不动,右手在身前虚划半圆,一层灰蒙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气盾骤然浮现!
所有袭来的攻击撞在气盾上,如同泥牛入海,威力被迅速消弭、同化!只有那道阴毒指劲稍微深入了寸许,便再也无法前进!
与此同时,林逸左手五指张开,向前虚按!
“混沌·禁锢!”
五道灰色气流如同有生命的锁链,从指尖激射而出,瞬间缠上了冲在最前的两名杀手!灰色气流蕴含着奇异的禁锢之力,两名杀手只觉浑身灵力一滞,动作瞬间僵硬,如同陷入泥潭!
林逸身形如电,趁势切入两人之间,灌注了筑基灵力的赤红枝条快若惊鸿,左右一点!
“噗!噗!”
两名杀手眉心同时出现一个焦黑的小孔,眼中生机迅速消散,软软倒地。
兔起鹘落,瞬息之间,两名炼气后期杀手毙命!
瘦高修士和另一名杀手亡魂大冒,哪里还敢再战,转身就欲逃窜!
“现在想走?晚了!”林逸冷喝,左手禁锢气流再次射出,缠向瘦高修士,同时右手赤红枝条脱手飞出,化作一道赤色闪电,直刺另一名杀手后心!
瘦高修士怪叫一声,身上骤然爆开一团浓密的黑雾,竟暂时阻隔了禁锢气流,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朝着巷道一侧的民居屋顶蹿去!他竟施展了某种代价不小的遁术!
而另一名杀手则被赤红枝条穿心而过,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
林逸没有去追那施展秘术逃走的瘦高修士。他抬手收回枝条,快速将三具尸体拖到阴影处,撒上化尸粉。望着瘦高修士消失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逃回去报信也好。让墨坤知道,我林逸,已非吴下阿蒙。”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从容地走出巷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然而,林逸不知道的是,就在瘦高修士狼狈逃回沧澜阁,向面色铁青的墨坤汇报“林远疑似筑基、且身怀诡异功法”之时,城东驿馆,钦天监那位年轻官员的案头,已经摆上了那枚来自风信楼的匿名蜡丸。烛光下,年轻官员拆开蜡丸,看着上面关于“沧澜阁”、“邪修”、“盗掘古墓”、“破坏地脉”的指控,眉头渐渐锁紧。
“宜州……果然不太平。”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看来,得去会会那位‘沧澜阁’的墨执事了。”
一股更加强大的风暴,似乎正在州府的上空悄然凝聚。
喜欢逍遥布衣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逍遥布衣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