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基地深处，与热火朝天的训练和建设区域截然不同，西北角的隔离区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大部分声响，只有通风管道传来微弱的嘶嘶声。
隔离室内，老钱蜷缩在角落的毛毡上，眼神阴鸷地盯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几日的囚禁，消磨了他表面的油滑，只剩下骨子里的顽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无论是“判官”还是“杉计划”，恐怕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年轻特务李四则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耳朵竖着，捕捉着外面的一切细微动静。每一次远处隐约传来的训练呼喝或机械嗡鸣，都让他浑身一颤。他不断回想着自己交代的东西，懊悔又恐惧，生怕下一刻就被拖出去处决。
唯有张小雅，安静地坐在靠墙的位置，双手抱着膝盖。她脸上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那双原本充满彷徨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明，甚至是一点点……如释重负。父亲的遭遇，被迫的欺骗，手上间接沾染的同胞鲜血……这些沉重的负担，在身份暴露、任务失败后，反而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卸下了一些。她偶尔会望向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复杂，不知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咔哒。”
合金门锁开启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几乎同时绷紧了身体。
林烬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魏大勇和栓子。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作战服，只是一身简单的基地作训装，但那股经年杀戮沉淀下来的冰冷气息，以及如今更显深邃内敛的力量感，让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老钱立刻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怨毒。李四吓得差点跳起来，缩着脖子不敢对视。张小雅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林烬的目光，尽管手指已经掐得发白。
林烬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缓缓扫过三人。几秒钟的沉默，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压得李四几乎喘不过气。
“岛田重伤未死，但他的部队已经溃退百里，短期内无力再犯磐石。”林烬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像冰锤砸在三人心中，“你们作为‘礼物’和‘诱饵’的价值，已经归零。”
老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李四脸上血色尽褪。张小雅则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不过，”林烬话锋一转，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张小雅身上，“‘杉计划’似乎并不只有明面上的军队和‘影武者’。我们在缴获的设备里，发现了一些指向北境更深处的东西。”
他略微停顿，观察着三人的反应。老钱依旧低头，李四茫然中带着恐惧，而张小雅则猛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动了动。
“西北方向，一百五十公里外，极寒荒原的深处，”林烬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你们谁知道，那里有什么？”
老钱咬紧了后槽牙，把头埋得更低。李四慌忙摇头：“长……长官，我这种小角色，哪知道那些核心机密啊！我就负责盯着她，传递消息……”
张小雅却再次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却清晰地说道：“我……我偷听到过……大概两个月前，吉冈安直和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在密谈。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提到‘冰渊下的古老门扉’、‘尚未完全掌控的原始能源’、还有……‘最终适应性测试场’。那个老头很激动，说什么‘特斯拉的猜想是对的，那里有超越时代的钥匙’……吉冈则警告他必须绝对保密，尤其是提防北面的‘大熊’和可能存在的‘意外因素’……”
“冰渊下的门？原始能源？测试场？”魏大勇皱起浓眉，这些词汇听起来就透着诡异。
栓子则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词：“‘大熊’？是指北面的苏联人？”
林烬眼神深邃。张小雅透露的信息，虽然模糊，却与他从逆向工程中解析出的坐标、唤醒指令，以及“零号基地”的代号隐隐吻合。一个隐藏在极北冰原深处，涉及所谓“古老能源”和“最终测试”的秘密基地……这恐怕才是“杉计划”真正的核心！
“地点呢？有没有更具体的信息？”林烬追问。
张小雅努力回忆，痛苦地摇了摇头：“他们没说具体地点，只说在‘北境之北，寒风之源’，比我们这里要冷得多，寻常人根本无法存活……哦，对了，那个老头好像还抱怨过，说‘地脉干扰太强，常规通讯时断时续，必须依赖信标接力’……”
地脉干扰！信标接力！
林烬心中一震。这解释了他们截获的异常加密通讯为何时断时续、指向性强，也解释了为何“影武者”体内会隐藏深层定位指令——那可能就是通往“零号基地”的路径信标之一！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般刺向老钱：“你呢？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守着给你的主子尽忠？”
老钱身体一僵，依旧闷不吭声，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林烬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几乎要崩溃的李四：“你虽然级别低，但常年混迹，总该听过一些风声。‘零号基地’，知道多少？”
李四听到“零号基地”四个字，吓得差点瘫软，哭丧着脸：“我……我真不知道详情啊！就……就偶尔听上面喝酒吹牛时提过一嘴，说那是‘杉计划’的圣地，是最神秘、守卫最严的地方，里面在研究能改变战争的神器……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出来的也都讳莫如深……好像……好像位置是在一片终年不化的万年冰盖下面，入口伪装成自然冰缝……”
万年冰盖之下！这和张小雅说的“冰渊”对上了。
线索逐渐清晰，拼图正在完善。一个隐藏在极北万年冰盖或冰渊之下，利用（或试图控制）某种古老原始能源，进行最终阶段测试的“杉计划”核心秘密基地——“零号基地”！
林烬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老钱和抖如筛糠的李四，对张小雅说道：“你提供的情报有价值。”
张小雅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光芒，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但是，”林烬的声音依旧冰冷，“你的过往，需要时间来证明。在确定你父亲的下落和‘零号基地’的具体情况之前，你仍需留在这里。”
希望没有完全破灭，但自由依旧遥远。张小雅用力点头，泪水滑落：“我明白……我愿意等，我愿意做任何事赎罪……”
林烬转身，对守卫吩咐：“提高看守级别。饮食照常。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尤其深深看了一眼老钱和李四。这两人，等他从“零号基地”回来，再行处置。
离开隔离区，回到主基地。魏大勇忍不住问：“教官，那丫头的话能信吗？还有，那个‘零号基地’听起来邪乎得很，咱们真要去？”
栓子也面露凝重：“一百五十公里，深入极北荒原，环境比这里恶劣十倍。而且如果真是‘杉计划’的核心，防卫力量恐怕远超岛田的部队。”
林烬走到巨大的北境地图前，手指点在那片标注着“未知”、“极寒”、“危险”的西北区域。
“正因为邪乎，正因为是核心，才必须去。”林烬的声音斩钉截铁，“‘杉计划’像毒藤，斩断表面的枝叶，根还在深处。不挖出这个‘零号基地’，捣毁其核心，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拿出更危险的东西。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种所谓的‘古老能源’，如果真如他们所说能改变战争，就绝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
他环视身边的骨干：“基地由周队长率领一半队员和所有幸存者留守，依托现有防御体系，足以自保。大勇，栓子，你们挑选两名最精锐、最适应严寒的队员，我们组成五人远征队。”
“携带最强装备：暗影作战服、暴风步枪、鹰眼系统、充足的特种弹药和微型炸药。另外，把所有御寒物资、高能口粮、急救药品备足。”
“这次不是强攻，是侦察、渗透、定位。必要时，实施破坏。”林烬下达了清晰的指令，“目标：找到‘零号基地’，摸清其底细。如果机会允许……给它留下一个‘判官’的印记！”
“是！”魏大勇和栓子眼中燃起战意，齐声应道。
新的征途已然定下。判官小队将离开刚刚稳固的磐石，如同利箭般射向更加寒冷、更加黑暗、也更加危险的北境极地。那里，隐藏着“杉计划”最深的秘密，也等待着最冷酷的审判。
磐石依旧，利刃离鞘。北境深处的风暴，即将因这支精锐小队的闯入，而变得更加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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