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荒原的夜，是纯粹的黑与死寂的白交织成的坟墓。冰洞内，豆大的加热器幽光勉强照亮五张疲惫而警惕的脸。林烬背靠洞壁，双眼微阖，【能量感知】如水银泻地，无声浸润着洞口外的冰雪世界。
后半夜，连凄厉的风都仿佛疲倦了，呜咽声低了下去，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低温。就在这寂静仿佛要永恒的关头，林烬的感知边缘，泛起了一丝微澜。
不是落雪，不是冰裂。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富有节律的 “沙沙”声，像是某种坚硬物体在压实雪面上规律地刮擦、移动。更关键的是，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种冰冷、刻板、与周围狂野紊乱的地脉能量截然不同的波动——那是精密机械运转时特有的、缺乏生命温度的“秩序感”。
林烬眼皮未抬，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曲起，在身侧的冰壁上叩出几乎听不见的三短一长。
几乎在叩击声响起的同一瞬，栓子的身体绷紧了。他无声地睁开眼，与林烬隐在黑暗中的视线一触即分。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狙击手，对环境杂音的辨识已成本能。他也听到了，那不属于自然的“沙沙”声。
无需言语，冰洞内的气氛骤然绷紧如满弓之弦。魏大勇的手悄然搭上了“火神”冰冷的枪身，王铁柱屏住了呼吸，孙小眼的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洞外，那“沙沙”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一种新的声音响起——“嗡……滋滋……” 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发出的杂音，又像是某种探测波束扫过物体。
它在扫描冰洞！
林烬立刻对魏大勇做了个“准备”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示意栓子和孙小眼捕捉特征。王铁柱缓缓将“暴风”步枪的枪口对准洞口阴影。
探测声持续了约十秒，戛然而止。“沙沙”声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正在……绕向冰洞侧后方？声音轨迹飘忽，显示这东西机动方式很特别。
就在众人判断其意图时，异变突生！
“嗖——！”
一道轻微的破空声从洞口上方一个视觉死角袭来！目标并非人员，而是冰洞深处那盏幽蓝的加热器！来袭之物速度极快，在微光下只隐约看到一抹细长的暗影。
早有准备的林烬手腕一翻，一直扣在掌心的一枚日军遗留的九五式刺刀残片已然甩出！动作快得只余残影！
“叮！”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冰洞内炸响！刺刀残片精准地凌空撞上来袭之物，两者同时改变轨迹。暗影“夺”地一声斜斜扎入洞壁冰层，深入寸许，竟是一枚长约二十公分、通体哑黑、造型如针的细长梭镖，尾部有简单的尾翼。而刺刀残片则打着旋儿嵌进了对面的冰里。
袭击被阻，但危机未解！
“动手！”林烬低喝。
魏大勇闻声而动，并未盲目开枪，而是猛力将身旁一块看似冰坨的伪装物掀起——那下面是一面蒙着白布的合金盾牌！他举盾护住身前，同时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
几乎同时，栓子和孙小眼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从洞口两侧暴起！但他们并未冲出，而是紧贴洞壁，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栓子的“鹰眼”瞬间指向洞外声音来源的大致方位，孙小眼则奋力将一颗拳头大小的圆柱体掷出洞口！
圆柱体落地无声，却猛然爆发出无比刺眼的白炽强光！没有爆炸，只有光，纯粹而狂暴的光，瞬间将洞口外几十米范围的雪地照得纤毫毕现，所有阴影无所遁形！
“滋——啪！”
强光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如同电路短路般的爆响，还夹杂着某种机械结构高速运转时发出的、受干扰后的紊乱摩擦声。
借由这转瞬即逝的、如同白昼的光明，紧贴洞壁的栓子，鹰隼般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个诡异的袭击者——
那是一个低矮的、近乎匍匐在雪地上的灰白色轮廓！长度约一米五，宽度不足一米，外形呈扁平的、前尖后圆的流线型，像一只放大的、没有生命的钢铁水黾。它没有轮子或履带，底部是四对细长而坚固的、末端带有尖锐倒刺和刮板的金属节肢，正是这些节肢在雪面上快速交替划动，发出了那种“沙沙”声。它的移动方式不是滚动或滑行，而是一种快速的、类似昆虫的爬行，因此轨迹飘忽，速度惊人！
其头部是两个并列的、如同复眼般的暗红色玻璃镜头（强化微光观测仪），此刻正因为强光直射而剧烈闪烁，甚至冒出了细微的电火花。背部有一个低矮的、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半球形座舱，那枚黑色梭镖正是从座舱前段一个细小的发射孔射出的。座舱侧面，隐约可见一根短粗的、类似天线的金属杆，刚才的探测杂音很可能由此发出。
“是机械侦察器！新型号！像只铁虫子！”栓子低吼，在强光开始衰减的瞬间，凭着记忆和感觉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直取那“钢铁水黾”的复眼传感器！
那东西的反应速度快得诡异！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它的四对节肢猛然向内收缩，整个扁平的身体向侧方疾速弹跳，硬生生在雪地上平移了半米多！栓子的子弹擦着它的边缘掠过，打在了后面的雪坡上。
“哒哒哒！”魏大勇的“火神”也开火了！短促的三发点射呈品字形覆盖向那东西可能闪避的方位，打得雪沫纷飞，冰屑四溅。
“钢铁水黾”似乎判断出洞内火力凶猛且早有准备，不再试图攻击或逼近。它那受损的复眼急促闪烁了几下，背部的半球座舱猛地一转，四对节肢同时爆发出更高的频率，在雪地上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不是直线逃跑，而是以之字形高速向后弹跳退却，每一次弹跳都跃出两三米远，速度极快，动作诡异得如同受惊的巨型跳蚤，转眼间就消失在强光余晖外的浓重黑暗里，只留下一串迅速远去的、密集的“沙沙”声和节肢刮擦雪面的刺耳噪音。
“他娘的，什么鬼东西！”王铁柱心有余悸，刚才那玩意的移动方式看得他头皮发麻。
“别追！”林烬再次制止，“这东西动作太怪，小心有诈或陷阱。”
他走到洞壁前，用力拔出了那枚黑色梭镖。入手沉重冰冷，非铁非木，是一种哑光的复合材料。尖端极其锐利，侧面有细微的凹槽，尾部有简易稳定尾翼，结构简单却透着一种高效冷酷的工业感。他仔细看了看扎入点周围的冰层，没有融化或腐蚀迹象。
“不是能量武器，是高速侦察镖或注射器。”林烬判断，将其递给孙小眼，“可能是取样或注入追踪剂、麻醉剂。小心收好。”
他又看向洞口外那片重归黑暗的雪原，目光深沉。这东西的隐蔽性、机动方式（尤其是那种弹跳）和袭击的精准刁钻，都显示它绝非“猎犬”那种正面冲击的兵器，而是专门为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进行隐蔽侦察、袭扰和样本采集而设计的。
“‘零号基地’的触角，比我们想的伸得更远。”林烬的声音在寂静的冰洞内格外清晰，“这东西可能不止一个。从今晚起，警戒级别提到最高，两人一组，背靠背轮值。我们很可能已经踏入它的侦察圈了。”
冰洞内的气氛凝重如铁。极北的荒原并非空无一物，在这片连生命都罕见的绝地，由钢铁、电路和诡异机械结构构成的“生命”，正以另一种方式宣告着它的存在。判官小队的远征，从遭遇这只“钢铁水黾”开始，才真正进入了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深水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恐怕将是更多超越认知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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