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城的清晨,在车马声、叫卖声与隐约的钟鸣中苏醒。阳光透过小窗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光柱。姜晚还在熟睡,呼吸平稳,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姜旭则早已起身,盘坐在硬板床上,进行着每日雷打不动的吐纳功课。
外界充沛的灵气丝丝缕缕融入体内,滋养着那滴墨黑色的真元液,修为在稳步巩固,向着八品后期巅峰缓慢推进。但他深知,若无资源辅助,单靠水磨工夫,想要突破七品,恐怕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而潜在的玄阴教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结束修炼,他清点了一下所剩银钱。租房、购买基本生活用品和食物后,二十一两白银还剩下十八两。这笔钱看似比之前多了,但在这物价不菲的南周城,坐吃山空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需要稳定且更丰厚的收入来源。百艺斋是一条路,但绘制高品质符箓需要更好的材料,而且频繁出售同一种或类似符箓,也容易引人怀疑。他必须拓展其他途径。
将昨日买回的米粮简单熬了粥,与醒来的姜晚一同用过早饭,叮嘱她锁好门窗后,姜旭再次出门。今天,他打算去城中更繁华的区域转转,看看能否找到其他机会,比如一些武馆、镖局或许需要懂得处理“非常事”的顾问,或者打听一下是否有招募修士的短期任务。
南周城分为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四个大致区域。姜旭所住的西城靠近城墙根,属于“贫”与“贱”的交界,鱼龙混杂。而城东则是商贾云集,最为富庶;城南多手工业者和市井小民;城北则是官署、世家大族以及一些书院、武馆的聚集地,可谓“贵”气所在。
姜旭信步向着城北方向走去。越往北,街道越发宽阔整洁,行人衣着也明显光鲜起来,两旁高门大院林立,朱门铜环,石狮威严。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似乎也比其他区域更加浓郁、有序,显然有阵法汇聚或高人居住。
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统一服饰、气息精悍的护卫巡逻,或者一些乘坐轿撵、前呼后拥的权贵子弟。修行者的身影也多了起来,大多行色匆匆,或独自沉思,或三两成群低声交谈。
就在他经过一座气势恢宏、门楣上悬挂“李府”鎏金匾额的宅邸时,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李府门前,此刻正围着一群人,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几个穿着绸缎、管家模样的人正拦在门口,与一对衣着朴素、面带愁苦的中年夫妇争执着什么。周围还有不少路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都说了,我家小姐今日不见客!你们请回吧!”一个管家模样的胖男人不耐烦地挥着手。
“王管家,求求您了,再通传一声吧!”那中年妇人带着哭腔,“我家小子真的快不行了,满城的大夫都看遍了,说是……说是中了邪!只有李小姐或许有办法啊!”
“中了邪去找和尚道士!我家小姐是闺阁千金,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王管家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可……可都说李小姐心善,懂些玄妙之术,救过不少人……”中年男人苦苦哀求。
“那是谣传!快走快走!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王管家身后几个健仆上前一步,面露凶光。
那对夫妇见状,面露绝望,妇人更是瘫坐在地,低声啜泣起来。
姜旭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这类事情,在妖魔横行的世道并不罕见。这李府小姐似乎有些名声,懂得些驱邪手段?他对此不置可否,民间多有以讹传讹之事。
他正欲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这桩闲事,目光却无意中扫过李府那高耸的院墙。在他的灵觉感知中,这李府上空的气场……有些异常。
并非阴邪秽气,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一丝焦灼与紊乱的灵力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府内搅动了原本平和的气场。
有点意思。
就在他驻足感知的这片刻,李府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快步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襦裙,外罩月白比甲,身形窈窕,步履匆匆。她梳着未出阁少女常见的双环髻,发间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面容清丽绝伦,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只是此刻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与疲惫。
她一出现,门口那哭诉的妇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喊道:“李小姐!李小姐救命啊!”
那被称为李小姐的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但她并未动怒,反而弯下腰,试图搀扶起妇人,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急切:“这位大娘,快请起,有话好好说。府中如今……实在不便待客,还请见谅。”
她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在与人群边缘的姜旭目光接触的刹那,微微停顿了不足一息。姜旭那平静无波、与周遭或好奇或同情或看热闹截然不同的眼神,让她心中莫名一动,但此刻情势紧急,她也无暇多想。
“小姐,是王管家他们……”旁边一个跟着出来的小丫鬟连忙低声解释。
李小姐——李雯琪,闻言秀眉微蹙,看向王管家,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王管家,救人如救火,岂能因身份之别而拒之门外?这两位乡亲既有难处,便请他们到偏厅稍候,我稍后便去。”
“可是小姐,府里现在……”王管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我自有分寸。”李雯琪打断他,语气坚决。她再次对那对千恩万谢的夫妇温言安抚了几句,便不再停留,带着丫鬟,步履匆匆地向着府内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影壁之后。
自始至终,她都显得端庄得体,处事果决,那份因家事而生的焦虑被她很好地隐藏在温婉的外表之下。
姜旭收回了目光。这位李府长女,倒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柔弱无知,似乎真有些担当。而且,从他刚才那瞬间的感知来看,此女身上隐隐有灵力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凿无疑,应是踏入了修行门槛,只是境界不高,恐怕还未入品。
李府的异常,以及这位修行在身的李小姐……这南周城的水,看来也不浅。
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人流。李府的麻烦与他无关,他现在自身尚需稳固,无意卷入这些世家大族的漩涡。
然而,就在他走出不到百步,经过一条连接主街的僻静小巷时,一个身影却从小巷中闪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方才跟在李雯琪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丫鬟气喘吁吁,小脸上带着紧张和恳求,对着姜旭福了一礼,压低声音急切道:“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小姐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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