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松香气息,剑痴的尸身保持着跛足跪坐的姿态,青衫纤尘不染,仿佛只是闭目调息。
唯有心口处一指宽的剑痕,昭示着这位通天境强者已然陨落。
他右手紧攥着一枚青玉简,左手则虚按在石台边缘,指尖正对着那块残缺的青铜片。
林凡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块青铜片上。
其边缘的断裂纹路与老鼎缺失的鼎耳严丝合缝,表面流转着与鼎身同源的星辰微光。
吞天神鼎在丹田内发出低沉的嗡鸣,鼎身星辰纹路明灭不定,传递出近乎焦灼的渴望。
“老鼎?”
林凡以神识探询。
“是老子丢的耳朵!”
老鼎的声音罕见地失去平日的戏谑,带着金石摩擦般的震颤,“快…拿过来!”
林凡谨慎上前,指尖尚未触及青铜片,异变陡生。
剑痴虚按的左手指尖突然迸发出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直刺林凡眉心!
这一击毫无征兆,快逾闪电,更蕴含着通天境剑修临死前封存的必杀意志。
“小心!”
苏沐雪冰魄玄剑瞬间出鞘,湛蓝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截住那道青色剑气。
锵!
冰屑与青色光点四溅。
苏沐雪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握剑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脊流淌。
那道剑气虽被拦下,余威却震得她气血翻腾。
几乎同时,林凡的天枢、天玑双剑已交叉护在身前,剑尖直指剑痴尸身。
然而预想中的后续攻击并未出现。
青色剑气被阻后便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剑痴的尸身依旧静默,只有那枚被紧攥的玉简,在林凡靠近时散发出温润的光晕。
“是认主禁制。”
老鼎语气凝重,“这老小子死前布下的最后手段。非林氏血脉或天衍剑主,触之即死。”
林凡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轻轻弹向玉简。
血珠触及玉简的刹那,青光大盛,随即收敛。
剑痴紧握的手指无声松开,玉简滑落,被林凡稳稳接住。
神识沉入玉简,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余,太虚阁剑痴,奉师命镇守天剑阁‘摇光’阵眼。二十年前,灵界裂隙松动,邪气渗涌。林战携天璇剑至此,以身为引,辅以天璇、开阳、玉衡三剑之力,重封裂隙。然邪气反噬,林战重伤遁入北域雪原,下落不明。叶家觊觎天剑之力,勾结界外邪修,袭杀阵眼守护者…余遭暗算,油尽灯枯…后来者谨记,速寻天璇剑,林战恐危…”
玉简内的信息至此中断,最后残留着一幅模糊的北域雪山地貌图,一个闪烁的红点标记在连绵冰川的某处。
林凡心神剧震,父亲重伤遁走北域的消息如同重锤砸在胸口。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将玉简递给苏沐雪。
苏沐雪快速浏览,冰蓝色的眼眸中也泛起波澜。
“北域雪原…寒髓玉亦在此处。”
她看向林凡,“需尽快动身。”
林凡点头,目光转向石台上的青铜鼎耳。
这一次,再无阻碍。
他伸手取下那片青铜,触手冰凉,却与丹田内的神鼎产生强烈的共鸣。
“给老子安上!”
老鼎的声音带着迫不及待的激动。
林凡依言,将青铜片靠近丹田位置。
嗡!
吞天神鼎自行浮现,悬于半空,鼎身光芒大放。
那片青铜鼎耳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嵌入神鼎左侧的断口处。
咔嚓!
清脆的嵌合声响起。
整个石室的乳白玉石骤然亮起,磅礴的星辰之力被引动,化作肉眼可见的银色光流,疯狂涌入修复完整的鼎身。
鼎腹的日月星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散发出苍茫古老的气息。
鼎内空间剧烈震荡,原本十丈见方的青铜地面飞速扩张,转瞬间已化作百丈方圆。
空间的边缘,混沌气流翻涌,似乎还有继续拓展的余地。
空间中心,一座完全由星辰之力凝聚的虚幻丹炉缓缓成型。
“哈哈哈!完整了!老子终于完整了!”
老鼎在林凡识海中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沧桑。
但紧接着,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的低吼。
“呃啊…头…好痛!那些该死的碎片…记忆碎片…”
老鼎的声音变得混乱而模糊,仿佛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在它意识中冲撞。
林凡能清晰感受到老鼎传递来的剧烈精神波动,如同沸腾的岩浆。
他试图以神识安抚,却被一股混乱的力量弹开。
“老鼎!稳住心神!”
林凡低喝。
“摇光…阵眼…邪气…鼎震…八荒…”
老鼎断断续续地嘶吼着,鼎身光芒明灭不定,强大的能量波动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震得石室嗡嗡作响,顶壁簌簌落下灰尘。
就在这时……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石门方向传来,整个石室地动山摇!
坚固的石门上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刺目的血光从裂缝中透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滔天的怨煞之力。
“九幽炼神阵的力量!”
苏沐雪脸色一变,冰魄玄剑横于身前,剑身寒气大盛,在两人周围布下一层厚厚的冰晶护壁,“叶无道在强行冲击石门!他发现了这里!”
又是一记重若山岳的轰击!
石门上的裂缝急剧扩大,几块碎石崩飞。
透过裂缝,隐约可见外面翻涌的血海和血海中那道金冠老者的恐怖身影。
冰冷暴虐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裂缝,锁定了石室内的林凡!
“小虫子,看你能躲到几时!”
叶无道森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穿透石门灌入,“交出神鼎与天衍剑,留你全尸!”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涌来。
通天境强者的威压,即便隔着摇摇欲坠的石门,也足以让真元境修士心神欲裂。
林凡感到周身骨骼都在呻吟,丹田内的真元珠运转迟滞。
“老鼎!”
林凡再次以神识厉喝,生死关头,他必须借助神鼎之力!
“鼎…震…八荒…”
老鼎混乱的意识似乎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发出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与古老威能的咆哮。
完整的吞天神鼎骤然停止颤动,鼎腹所有星辰纹路同时点亮!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浩瀚、仿佛能镇压诸天寰宇的恐怖波动,猛地从鼎身爆发开来!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低沉到极致的嗡鸣。
这嗡鸣却如同太古神钟被敲响,带着一种直抵规则本源的力量。
石室内逸散的血光、透入的威压、甚至石门裂缝外翻涌的血海,在接触到这股无形波动的瞬间,如同烈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噗!”
石门外的血海中,隐约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那锁定林凡的恐怖目光也瞬间中断。
石门上蔓延的裂痕竟在这股“震”波之下,停止了扩张,甚至隐隐有弥合的趋势!
“快走!老子撑不了多久!这招消耗太大!”
老鼎的声音虚弱了许多,但混乱稍减,透着一丝疲惫的清醒,“后墙…有剑痴预留的…短距传送阵…注入天衍剑意即可激发…去北域!”
林凡毫不迟疑,左手天枢,右手天玑,双剑交叉,全力运转天衍剑诀。
精纯的剑意如同两道溪流,汇入双剑交叉点,再被他狠狠按向老鼎所指的后方石壁!
石壁上,七颗不起眼的乳白玉石骤然亮起,排列成北斗之形。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光门瞬间成型。
“走!”
林凡一把拉住苏沐雪,两人身影如电射入光门之中。
就在光门即将闭合的刹那……
轰!!!
石门终于承受不住外界的持续轰击,彻底爆碎!
血海狂涌而入,叶无道的身影裹挟着滔天杀意踏入石室。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空荡的石室,落在后墙上那正在消散的七星传送光晕上,以及石台上剑痴的尸身。
“短距传送?北域?”
叶无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血芒暴涨,“传令血爪部!封锁北域边境所有传送节点!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小老鼠和神鼎给本座挖出来!”
他一步踏到石台前,看着剑痴的尸身,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剑痴老鬼,你以为死了就能守住秘密?待本座炼了你这具通天道体,看你能藏住多少东西!”
血色的手掌,带着湮灭生机的邪异力量,缓缓抓向剑痴的头顶。
扭曲的光影在身侧飞速倒退,空间传送带来的撕扯感让林凡和苏沐雪不得不全力运转真元护体。
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时,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冰雪世界。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发出呜呜的尖啸。
远处是连绵起伏、被冰雪覆盖的巨大山脉,如同蛰伏的太古冰龙。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极度冰寒的灵气。
“这就是…北域雪原?”
林凡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霜。
他立刻检查自身状态,断腿在神鼎空间和自身强大恢复力下已基本愈合,但经脉中那股属于夜枭的尸煞毒气,却在极寒环境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活跃,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游走,带来阵阵刺骨的阴痛,让他脸色微微发白。
苏沐雪的情况则截然不同。
身处这冰天雪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舒适的光彩,周身寒气缭绕,不仅无损,反而让她气息更加凝练,手中的冰魄玄剑也发出愉悦的清鸣。
“是北域无疑,而且…”
苏沐雪环顾四周,指向远处一座形状奇特、如同倒插巨剑般的雪峰,“那应该是地图上标记的‘冰魄剑峰’,位于雪原边缘。我们离寒髓玉可能存在的‘万载寒窟’区域不远,也靠近玉简标注的…林伯父可能失踪的区域。”
她看向林凡,眼中带着询问。
林凡压下体内尸煞毒带来的不适,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剑:“先找寒髓玉,解你寒毒,压制我体内尸煞。同时,搜寻父亲和天璇剑的下落!”
天枢、天玑双剑在他背后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剑鸣,仿佛也在回应着这片辽阔而危机四伏的冰雪疆域。
风雪更急了,两人的身影很快变成雪原上的两个小黑点,朝着那柄倒插于天地间的巨大“冰剑”方向,坚定地跋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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