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也看到,停下脚步,等候指示。
整个汉东的常委们都走,公安厅长却留下来,专门等着省委书记。
这不合规矩,任何规矩。
沙瑞金冲小刘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小刘把门轻轻带上,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空气里的微尘,在斜射进来的光线里。
“同伟同志,还有事?”沙瑞金走过去,声音听不出波澜。
祁同伟迎上两步,将手里的蓝色文件夹,双手递过来。
“沙书记,有份材料,我想,您需要亲自过目。”
他的姿态很恭敬,动作一丝不苟。
沙瑞金心里却是一沉。
刚才在常委会上,他用丁义珍案和孙连城的事,左右开弓,自以为摸到李达康和祁同伟的脉门。
他准备一整套组合拳,准备徐徐图之,慢慢撬动汉东这块铁板。
可现在,祁同伟单独留下,递上这份神秘的材料。
这完全不在他的剧本里。
沙瑞金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祁同伟。
“什么材料,非要现在谈?”
“关于京州,关于汉东,也关于我自己。”祁同伟的手依旧平举着,没有丝毫动摇。
沙瑞金不再多问,伸手接过文件夹。
入手很薄,似乎就那么几页纸。
他随手翻开。
第一页的标题,就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关于汉东省政法系统部分干部涉嫌违纪违法线索的初步报告》。
他的手指僵住。
政法系统?
他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翻。
省委副书记,高育良。
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省检察院一位副检察长。
……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惊心动魄的职务,撞进他的视线。
下面还有一长串的名字,几乎都指向一个源头——汉东大学政法系。
这是要把整个“汉东帮”的老底,连根拔起!
沙瑞金的呼吸有些滞涩。
这已经不是下棋,这是要直接掀掉棋盘!
他翻到最后一页,当他看到落款处的举报人信息时,感觉手里的文件夹瞬间变得无比滚烫。
举报人: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附:关于本人在处理山水集团相关问题时,存在程序违规与滥用职权情况的自我检举。
沙瑞金下意识地想把文件夹合上,可手指却不听使唤。
他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招数,深夜拜访李达康的敲打,常委会上对祁同伟的试探,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在布局,在试探深浅,可祁同伟却直接把一颗绑在自己身上的炸弹,亲手递到他的怀里,然后冷静地告诉他:现在,你来按引爆器。
苦肉计?
谁家的苦肉计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投名状?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投名状,先把自己的主帅和战友全都卖掉,再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这是高育良的阴谋?
用最得意的门生来试探自己的底线?
不对。
如果这是高育良的授意,祁同伟何必连自己都搭进去?
那份自我检举,写得清清楚楚,条条都踩在纪律的红线上,只要纪委介入,他这个公安厅长,立马就得停职!
这不是试探。
这是……沙瑞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啪嗒。”
他缓缓合上文件夹。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祁同伟。
这个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谦恭,也不谄媚,更没有豁出去的悲壮。
沙瑞金却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口深不见底、正在缓缓旋转的漩涡。
“同伟同志。”沙瑞金把文件夹放到会议桌上,“你清楚你这份材料的份量吗?”
“清楚。”祁同伟回答,只有一个词。
“这里面,有你的老师,有你的同僚,还有你自己。”沙瑞金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份东西交给我,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想过。”
还是那两个字,平静,但坚定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沙瑞金感觉自己的政治智慧,在这个人面前,第一次失灵。
他所有的分析、判断、权衡,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切入的支点。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图什么?
“为什么?”沙瑞金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把问题抛出来,“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汉东这潭水,太浑了。”祁同伟终于多说几个字,“再不搅,就彻底死了。”
“所以,你就想当那根棍子?”
“我不是棍子。”祁同伟摇摇头,“沙书记,您才是。我最多,是给您这根棍子,指出一个最硬,最该被捅破的脓包。”
“说得好听。”沙瑞金发出一声冷嗤,“可你别忘,你也是这个脓包的一部分。把脓包捅破,脓流出来,你也混在里面。”
“如果能换来汉东肌体的健康,我个人,算不了什么。”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沙瑞金一个字都不信。
气氛,在这一刻绷紧到极点。
沙瑞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祁同伟的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遥。
“你这份材料,写得很好。”沙瑞金的语速很慢,“特别是关于你自己的部分,很详细,很扎实。”
他直视着祁同伟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按照这份材料上,你自我检举的内容。”
“我现在,就可以直接让纪委的同志过来,把你带走。”
“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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