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富的声音透过手机,狠狠敲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不是商量,不是协调,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赵东来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
他没想到,田国富会用这种方式,直接撕破脸皮,越过他,向他身后的李达康喊话。
这让他这个执行者,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你再告诉李达康。”田国富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要是觉得京州是他的独立王国,那他就搞错了。在党纪国法面前,没有谁的地盘。他爱惜自己的羽毛,我理解。“
”但如果为了自己的羽毛,要去庇护一个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的嫌疑人,要去干扰省委部署的重大案件,那他就要想清楚,这代价,他付不付得起!”
话音落下,田国富直接挂断电话。
大厅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赵东来带来的那些警察和干部,大气都不敢出。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连站在边上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侯亮平收起手机,胸中那股被压制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赵东来,目光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赵局长,田书记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赵东来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知道,今晚这“安全检查”,是进行不下去了。
田国富已经把话挑明,他要是再坚持,就不是执行公务,而是公然对抗省纪委。
这个黑锅,他背不起,李达康也不会让他背。
“既然田书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自然相信省检的同志能处理好安全问题。”赵东来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
“不过,作为属地管理部门,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这是消防整改通知书,请侯局长签收一下。限期三天,完成整改。否则,我们还会再来。”
说完,他把一份文件递给侯亮平,然后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对着手下低喝一声。
“收队!”
警车和消防车退去,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悄无声息。
很快,破败的院子又恢复了死寂。
侯亮平捏着那份薄薄的整改通知书,感觉就像捏着一张李达康的战书。
他虽然赢了这一回合,但赢得并不光彩。
他靠的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田国富的权威。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外部的压力,转化成了内部的动力。
他把所有的焦虑和怒火,都归结到了那个还在审讯室里死扛的男人身上。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审讯室。
“怎么样了?”他问门口守着的法警。
“侯局,还是老样子。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是他一个人利欲熏心,跟祁同伟没关系。我们换了好几拨人,他连坐姿都没变过。”法警的脸上满是疲惫。
侯亮平推门而入。
审讯室里的空气混浊而压抑。
惨白的灯光下,程度依旧坐在那把椅子上。
距离他被带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
高强度的车轮战,没有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在看到侯亮平进来时,依旧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这种眼神,彻底点燃侯亮平的怒火。
“程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侯亮平没有坐下,他走到程度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以为你扛下来,祁同伟就会念你的好?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颗弃子。李达康刚才想捞你,被田书记直接顶了回去。现在,没人能救你。”
程度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侯亮平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
“为了一个把你当枪使的人,把自己熬成这样,值得吗?你也有家人,有前途。“
”只要你开口,把祁同伟让你做的那些事说出来,你就是重大立功表现。“
”你的性质,就从一个贪婪的罪犯,变成了迷途知返的功臣。这条路,你自己选。”
这是典型的审讯话术,打压与诱导并用。
然而,程度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
“侯局长,你说了这么多,不累吗?”
侯亮平的表情凝固了。
“我刚才在里面,虽然看不见,但外面的动静,我听得一清二楚。”
程度的目光穿透了侯亮平,似乎看到了他背后更深的东西,
“李达康书记的人来了,又走了。你赢了,可你看起来,比输了还难受。”
“你……”
“因为你知道,你今晚不是靠法律赢的,也不是靠证据赢的。”程度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你靠的是田书记的电话。你这把最高检来的‘利剑’,在汉东,离了别人的手,连一个地方的消防检查都摆不平。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没想到,一个阶下囚,竟然敢反过来剖析他的内心。
而且,每一个字,都说中了他最隐秘的痛处。
“你找死!”侯亮平低吼一声,他压抑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转身对门口的法警命令道。
“把灯给我开到最亮!审讯一刻都不能停!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
他指着程度说,
“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到天亮之前,如果我听不到我想听的东西,后果自负!”
说完,他摔门而出。
门被重重关上,审讯室里,几盏备用的大功率照明灯被同时打开。
整个房间亮如白昼,刺眼的光线让空气都变得灼热。
程度闭上了眼睛。
强光透过眼皮,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淹没。
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
他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偏远乡镇派出所的小民警。
因为得罪了镇长的亲戚,被处处穿小鞋,前途一片灰暗。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下午,时任省公安厅政治部副主任的祁同伟,到他们那个穷乡僻壤来调研。
所有人都围着领导,只有他,被派去修那辆抛锚的吉普车。
他浑身湿透,满身油污,在泥地里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把车修好。
当他像个泥猴一样站起来时,却看到祁同伟撑着一把伞,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祁同伟没有嫌弃他身上的泥水,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手帕,温和地问他:“小同志,叫什么名字?警校哪个专业的?”
就是那一把伞,那一句话,那一个没有丝毫嫌弃的动作,让他在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后来,他被调到了市里,又一步步被提拔到省厅。
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下午,祁同伟记住了他这个“会修车的小民警”。
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
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书上写的那些话,他以前觉得矫情,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想到这里,程度竟然浮现出安然的笑容。
侯局长,你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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