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咔哒。”
门锁转动。
侯亮平猛地抬头,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他以为是纪委的人回来继续程序,或者是田国富去而复返。
门被推开。
走廊的光线投射进来,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随手将门带上。
密闭的谈话室里,光线再次变得昏暗。
是祁同伟。
侯亮平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颅。
他双手撑着桌面,猛地站起,手腕上的金属铐与桌子腿上的锁扣剧烈碰撞,发出一串刺耳的哗啦声。
“祁同伟!”他的声音充满了恨意。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这种无视,比任何辱骂都让侯亮平感到屈辱。
“你来干什么?”侯亮平的声音带着恨意,“来看我笑话吗?!”
祁同伟走到散落在地上的那几页“鱼刺”档案前,弯腰,将它们一张一张捡起来,整理好,重新放回桌上,推到侯亮平的面前。
“我来送你一程。”祁同伟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猴子。”
在侯亮平的脑海中掀起暴风雨。
“你别叫我猴子!”侯亮平低吼,“我不配!我他妈瞎了眼,才跟你这种人为伍!”
“说得对。”祁同伟点点头,竟然表示了赞同。
他拉开侯亮平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位置关系彻底颠倒。
不久之前,还是侯亮平坐在这个位置,居高临下地审问别人。
现在,他是被审问的那个。
祁同伟伸出手,没有去碰侯亮平,而是捏起了拴着手铐的铁链,轻轻向上提了提,又松开。
“叮啷。”
清脆的金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格外刺耳。
“这东西,凉吗?”祁同伟问。
侯亮平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脸部肌肉因为用力而扭曲。
“我听他们说,你把程度同志送进抢救室的时候,给他也戴着这个。”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稳,“还通着电。”
侯亮平的身体僵住。
“你很喜欢用这些程序之外的手段。”祁同伟看着他,继续说,“你觉得,法律和规则,在你面前,是可以随意变通的。因为你叫侯亮平。”
他陈述着一个事实,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
“田国富刚刚来过了吧。”祁同伟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副闲聊的姿态。
“他是不是告诉你,让你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说这是为了保你,是钟家人的意思?”
侯亮平的瞳孔猛地一缩。
祁同伟怎么会知道?
“他让你相信,只要你闭嘴,当一个弃子,钟家就能在事后把你捞出去。”祁同伟的声音带上嘲弄。“你信了?”
侯亮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田国富的话,还回响在耳边,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还在做梦呢。”
祁同伟摇了摇头,似乎对他的天真感到好笑。
“沙书记为什么要成立省委专案组?为什么要把纪委的人全部踢出去?”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给他分析。
“因为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你和我的事了,也不是汉东内部的事。这是他沙瑞金,要借着你的手,向京城某些习惯于‘遥控指挥’的人,表明他的态度。”
“你,就是他递上去的投名状。他办你办得越狠,越快,他的位置就越稳。”
“至于田国富,他只是条想在船沉之前,赶紧跳船的狗。他告诉你那些话,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让你闭嘴,别把他攀咬出来。”
祁同伟的话,将血淋淋的、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侯亮平眼前。
侯亮平脑子一空。
他完了。
他彻底完了。
他不是什么弃子,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
看着他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祁同伟知道,火候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侯亮平的身边,俯下身,凑到他耳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猴子。”
祁同伟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
让侯亮平僵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从汉东大学,到今天。”
“你告诉我。”
祁同伟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快意,只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平静。
“你凭什么,一直都看不起我,祁同伟?”
“轰!”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审判、定罪、背叛,都更具杀伤力。
它没有攻击他的行为,没有攻击他的错误,而是直接击碎了他赖以为生、引以为傲的根基——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侯亮平猛地抬起头,那张骄傲的脸上浮现出茫然和屈辱。
是啊……凭什么?
凭他一身傲骨,最后却要对权力下跪?
凭他九死一生,却不如人家一句话的分量?
还是凭他祁同伟,能从泥潭里一步步爬到今天,而他侯亮平,离了钟家,就只是一个会喊口号的莽夫?
他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掏空他所有的骄傲。
祁同伟直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对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没有再看的必要。
他拎起自己的公文箱,转身走向门口。
在手即将搭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门外待命的纪检干部,吩咐道:
“钟家的电话,我已经让秘书接进来了。”
“告诉专案组的同志,做好准备。”
“我们汉东,可能有贵客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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