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浓郁的排骨汤香气就扑面而来——是父亲一大早去菜市场精挑细选的肋排,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炖了整整一个下午。
客厅里那张棕色的老沙发还摆在原处,扶手上依稀可见我小时候调皮抠出来的小坑,当年为这个没少挨母亲的骂。
阳台上挂满了腊肉香肠,是母亲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腌制的,油滴在下方的盆里,发出滋滋的轻响。
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沸腾声,砂锅盖被顶得微微颤动,仿佛承载不住这满屋的温暖。
“快洗手,饭马上就好!”母亲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把我推进卫生间,
“旁边镜子那儿有新的,还没拆封,用那个。”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头发依旧凌乱,眼底的青黑尚未完全褪去,但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洗手池里,两块用剩的小肥皂被母亲巧妙地粘合在一起,她总是念叨着“别浪费”。
饭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红烧肉炖得烂熟,筷子一夹就化,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这是母亲多年不变的习惯。
清炒青菜碧绿油亮,入口清脆。排骨汤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喝上一口,鲜美的滋味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还有那条糖醋鱼,鱼皮炸得金黄酥脆,酱汁是母亲用番茄酱精心调制的,酸甜恰到好处。
父亲给我倒了小半杯散装白酒,用的是那种小小的玻璃杯,“少喝点,暖暖身子”。
母亲则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堆得像座小山,“吃鱼补脑子,你天天敲代码最费神了”、“多喝点汤”。
我埋头扒着饭,嘴里满是熟悉的味道,眼眶却不争气地发热。
这份温暖是如此真实,不掺杂任何数据算计,没有所谓的“最优策略”,就是父母亲实打实的疼爱,带着独属于“李卫柠”的温度。
城里那些浮华算什么?楚曼公寓里的雪松香薰是刻意营造的假象,林薇照着菜谱做的饭缺少灵魂,赵清妍泡的茶温度精准到六十度,却远不如母亲用粗瓷杯随便泡的茶香——她泡的茶,茶叶放得足,初尝微苦,却越品越有味道。
可夜深人静时,躺在少年时代的旧床上,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那张旧木书桌上还贴着我高中时得的奖状,“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边角已经卷起。墙角放着一个磨破了皮的篮球,上面用马克笔写的“卫柠”两个字已经褪色。床底下塞着几双大学时穿的旧球鞋,鞋底都磨平了,母亲说过要扔,我没舍得——总得留些念想。
东西都还在,人却好像变了样。
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墙角的行李箱,那部手机就裹在一件旧t恤里——那件蓝色t恤是大学篮球队的,印着“计算机系”的字样,上面还有洗不掉的汗渍。
它像个潘多拉的魔盒,我比谁都清楚,只要拉开行李箱,掏出手机,长按电源键,那个幽蓝色的界面就会再次亮起,带着机器的冰冷。到那时,我又能变回那个“掌控一切”的李卫柠,又能听见“情绪分析完成”、“最优策略生成”的提示音,又能精准地知道如何让别人喜欢我,如何“赢”得每一场情感游戏。
可我更清楚,一旦这么做了,今晚感受到的温暖,父亲母亲毫无保留的疼爱,还有心里那点“找回自己”的期盼,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又会变回那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靠着欺骗别人的真心过日子,连跟母亲说句实话都不敢的怂包。
我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枕头——枕套是母亲亲手洗的,带着柠檬味洗衣粉的清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就在这时,窗外“嘭”地一声,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到窗边。那朵烟花在黑夜里绚烂绽放,先是红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接着变成金黄色,散作满天繁星,最后化作清新的绿色,如同初春刚冒头的嫩草,把整个天空照得透亮。
紧接着,更多烟花接二连三地升空,响声震天,却不觉吵闹,反而让人感到节日的热闹。远处传来邻居们的欢呼声:“真好看!再放一个!”
烟火的光芒透过窗户,正好照在墙角的行李箱上,把箱子照得一清二楚。
我死死盯着它,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打架。
一个拽着我的胳膊怂恿:“打开吧,没有那个系统,你什么都不是!”
另一个在耳边敲响警钟:“别犯浑!你已经累了,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最后,我猛地伸手,“哗啦”一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蒙头躺回床上。
年关的烟火是炽热的,亮得晃眼;那段被封存的记忆,还有那部手机,却冰冷刺骨。我不能再把自己推回那个冰窟窿里了。
我要做回原来的李卫柠——会为母亲做的一碗红烧肉而开怀大笑,会因父亲骑电动车载我而心生暖意,会为看一场烟花而雀跃欢呼的李卫柠。
就算这个李卫柠木讷、普通、没那么招人喜欢,至少他是真实的。
这一夜,在熟悉的旧房间里,在烟花的明明灭灭中,我仿佛听见内心深处某个冰冷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那些被系统磨平的棱角,那些被数据淹没的情感,正在一点点重新生长。
我清楚这条路不会太好走,但至少,我选择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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