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周围被警戒线围了一圈又一圈，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外围维持秩序。但比警察更多的，是围观的人群。
人山人海。
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整个街区堵得水泄不通，仿佛什么着名景点开放了免费参观。还有各地的记者举着摄像机和话筒，挤在人群前方，抢着拍摄第一手画面。
“这也太夸张了……”
罗岚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一个相对高一点的位置，一个街边花坛的围栏上。站在这里勉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警察围成的护栏里面，原本是建筑入口的地方已经被一个临时帐篷盖住了。那个帐篷下面，应该就是安洁之前砸出的那个大坑。
从帐篷里不断传来电动机的嗡嗡声，以及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看样子，研究工作是不打算停了。
“听说是特大级事件啊……”
“欸，这次死了多少人？”
罗岚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不仅有本地人，还有不少明显是外国人长相的围观者。世界各地都有人赶来看热闹，场面之火爆，简直比明星演唱会还夸张。
甚至连小摊贩都迅速嗅到了商机——卖小吃的、卖水的、卖纪念品的，一整套配套产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搭建起来了。还有人在兜售“魔法少女周边”，虽然明显是粗制滥造的盗版货，但依然有人买账。
高楼正前方，竖着一个巨大的临时告示牌，上面印着建筑原本的logo。
告示牌前摆满了鲜花。
白色的、黄色的、粉色的……各种颜色的花束堆成了小山。
罗岚看着那些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据说在今天的事件中，有大量恶魔从那栋建筑里外逃。那些恶魔在逃窜过程中，杀死了不少周围的普通人。
这些花，是献给那些遇难者的。
“安洁后来去处理那些残留的恶魔了吧……”
罗岚从花坛上跳下来，开始在人群中穿行。
他需要了解一下官方和媒体对今天这件事的报道。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他注意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女记者正站在人群边缘，一边对着手机打字，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高楼方向。
从她的装束和气质来看，应该是某家小型媒体或者自媒体的记者。
这种人通常比大媒体的记者更容易接近，也更愿意分享信息。
“你好。”罗岚走上前，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请问，今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记者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不是本地人？”
“刚从外地来的。”罗岚撒了个小谎，“看到这边这么热闹就过来看看，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可来对地方了。”女记者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很乐意有人听她讲述，“这可是今年最大的新闻——魔法少女和恶魔巢穴的大规模战斗！”
接下来的几分钟，女记者滔滔不绝地向罗岚介绍了官方和各路媒体的报道。
根据官方的解释：潜伏已久的魔法少女终于摸清了敌人的老巢和底细，并在地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过程中虽然有不少恶魔外逃，但大量的恶魔都在这一次战斗中被消灭。
“这是官方的说法。”女记者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但我们圈内有不少人觉得这是恶魔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自导自演？”
“对啊，你想想看，魔法少女怎么会突然发现这么隐蔽的据点？肯定是恶魔故意暴露位置，把魔法少女引诱进来。看看这个阵仗——据说里面出动了好几只高级恶魔，差点就把魔法少女们团灭了！”
罗岚听着这些“分析”，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这位记者知道真相，那个“高级恶魔的陷阱”其实是被一个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搅黄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原来如此，谢谢你的解释。”
罗岚道过谢，转身离开。
他在人群中继续穿行，朝那个摆满鲜花的告示牌方向走去。
走近后，他看到有一群人正站在告示牌前，低着头，像是在默哀。
有老人，有年轻人，也有小孩子。
都是普通的市民，来悼念那些在这次事件中遇难的人。
但罗岚的目光越过这些普通人，落在了人群边缘几个熟悉的身影上。
其中一个，是蓝色短发的少女，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似乎正在虔诚地祈祷。
阿米。
在她身边，还站着另外几个人。他们的穿着和神态都有些不自然，一看就不是来悼念死者的普通市民。
那些人注意到罗岚的视线后，脸色骤变。
然后，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身，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
罗岚看着那几个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人是来祭奠遇难者的，你们是祭奠谁？”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夜晚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正在闭眼祈祷的阿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当她看清来人是谁时，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变成了复杂的神情。
“罗、罗岚先生……”
“走吧。”罗岚的语气很平淡，“找个地方聊一聊。”
二十分钟后。
街头的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开在一条稍微偏僻的巷子里，客人不多，灯光昏暗，正适合谈一些不想被人听到的事情。
罗岚和阿米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
桌上放着两杯咖啡。阿米那杯几乎没动，而罗岚正若无其事地端起自己的那杯，小口品尝着。
“今天突然发生了好多事情……”阿米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这边也乱糟糟的。”
而制造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正坐在她对面，一脸淡定地喝着咖啡。
“你们重新联系起来了？”罗岚放下咖啡杯，问道。
阿米摇了摇头。
“现在……很难说是重新集结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巴尔死了……魔族在这里的领导者，事实上已经空缺了。”
“巴尔死了？”
虽然罗岚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他心中微微一震。
“是安洁干的。”阿米苦笑了一下，“在你们离开之后，她一个人杀进了最深处……那些留下来断后的精锐，包括巴尔大人在内，全都……”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们无法联系上异世界的魔王吗？”罗岚问道。
阿米摇了摇头，表情变得更加沉重。
“魔族不能隔空联系上异世界的魔王。我们被派到这个世界执行任务，和原来世界的联系从一开始就被切断了。巴尔大人是这里唯一能够做决定的人……但现在他死了。”
“所以，内部陷入分裂了？”
“嗯。”阿米点点头，双手捧着咖啡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有人说要报仇，要找魔法少女拼命，为巴尔大人报仇。有人说干脆放弃算了，没有领导者，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被魔法少女一个个消灭，不如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里带着一丝迷茫和无助。
“还有人说要重新选出领导者，制定新的计划……但谁来当这个领导者呢？巴尔大人是魔王陛下亲自任命的，没有人有资格取代他的位置。”
阿米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街道上的灯光将她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那双眼睛里倒映着远处的霓虹，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总之……现在的魔族，就是一盘散沙。”
“……”
咖啡厅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偶尔传来的杯碟碰撞声。
罗岚看着阿米低垂的眉眼，看着她握紧咖啡杯的手指，看着她眼角那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湿润。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在异世界的时候，他也曾经和魔族并肩作战过。想起了那些被人类称为“怪物”的生物，其实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异世界的魔族与人类，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只是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而已。
“巴尔啊……”
窗外，有几个年轻人笑着走过，手里拿着刚才在摊位上买的“魔法少女周边”。
他们的笑声透过玻璃传进来，和咖啡厅里沉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米低下头，继续说道：
“罗岚先生，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空调的噪音淹没。
“也许有人会来找你报仇，也许有人会选择销声匿迹……但不管怎样，巴尔大人死后，魔族在这个城市的势力，已经名存实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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