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踏起尘土，林越离开了边城，沿着官道向东而行。
官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两旁是望不到头的黄土丘壑，植被稀疏。春风料峭，卷着沙尘，打在脸上生疼。胯下的驽马耐力极差，走不了多远就需要休息，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林越并不急躁。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正好利用这段路途，继续巩固“镜域呼吸法”，同时熟悉骑马和这个时代的野外生存。
他将感知范围维持在自身周围数丈，如同一个无形的警戒圈。“映照”着路边的顽石、枯草、偶尔窜过的野兔，也“映照”着官道上零星往来的行人。
大部分是和他一样赶路的旅人、行商，也有一些一看就不好惹的江湖客。林越谨记乌勒尔的告诫，遇到气息彪悍或者眼神不善的，便早早驱使驽马避开，绝不轻易接近。
几天后，他进入了河西地界，人烟渐渐稠密，偶尔能看到一些小的村镇。他也终于用身上最后一点钱，在一个小镇上换了一匹稍微健壮些的驿马，速度总算快了一些。
这一日，天色将晚，他正催马赶路，希望能找到一处借宿之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和怒斥喝骂！
有江湖争斗！
林越心中一凛，立刻勒住马缰，悄无声息地滑下马背，将马牵到路旁的土沟里隐藏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前方望去。
只见官道拐弯处，三名手持钢刀的彪形大汉，正围攻一名身着青衫、手持长剑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剑法灵动，身姿飘逸，显然出身名门正派，但以寡敌众，已是左支右绌，衣袖被划破了几处，渗出血迹，形势岌岌可危。
地上还躺着两名穿着与那女子类似服饰的年轻人，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嘿嘿，恒山派的小尼姑，识相的就乖乖交出《辟邪剑谱》的消息，大爷们还能给你个痛快！”为首的一名刀疤脸大汉狞笑着，刀势越发狠辣。
恒山派？辟邪剑谱？
林越立刻明白了。这想必是恒山派前往嵩山参加大会的弟子，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被这些觊觎《辟邪剑谱》的江湖败类截杀。
那青衫女子（应是带发修行或俗家弟子）咬紧银牙，剑光如虹，奋力抵挡，斥道：“无耻匪类！恒山派岂有你们要的东西！休要污蔑！”
“没有？那岳不群为何派你们这几个小辈偷偷摸摸前往福州？定是有所图谋！拿下她，不怕她师父不开口！”另一名大汉阴笑道。
林越心中念头急转。救，还是不救？
以他现在的实力，冲上去无疑是送死。但眼睁睁看着恒山派弟子遇害，他于心不忍，而且，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镜域”的感知集中到那三名大汉身上。他不再只是被动接收信息，而是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扰乱、迟滞意念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精准地“推送”向那三名大汉的意识！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运用“镜域”进行精神干涉！效果如何，他完全没有把握。
“嗡……”
那三名大汉正攻势如潮，眼看就要将那青衫女子拿下，忽然间，三人几乎是同时感到脑袋微微一沉，仿佛有瞬间的恍惚，出手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招式间的衔接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
这变化微乎其微，对于普通武者而言可能毫无影响，但在生死相搏的瞬间，却是致命的破绽！
那青衫女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战斗经验丰富，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唰！”
剑光暴涨，如同银河倒泻！她使出了恒山派绝学“万花剑法”中的一式杀招，剑尖颤动，化作数点寒星，精准无比地刺向三人因那一丝滞涩而露出的空门！
“噗！噗！”
两名大汉猝不及防，一人手腕中剑，钢刀脱手；另一人肋下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惨叫着后退。
只有那刀疤脸首领修为较高，反应也快，险之又险地格开了剑锋，但也被逼得连退数步，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他完全没搞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从何而来。
青衫女子得此喘息之机，精神大振，剑法展开，如行云流水，顿时将受伤的两人压制住。
刀疤脸首领又惊又疑，目光凶狠地扫视四周，厉声喝道：“何方高人，藏头露尾，暗算我等？！出来！”
林越趴在土沟里，心脏砰砰直跳，额头渗出冷汗。刚才那一下精神干涉，消耗比他预想的要大，而且似乎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他不敢再轻易出手，只是紧紧盯着战场。
那青衫女子抓住机会，剑势越发凌厉，很快便将那两名受伤的大汉彻底击溃，一人毙命，一人重伤倒地。
只剩下刀疤脸首领一人，眼见事不可为，萌生退意。他虚晃一刀，逼退青衫女子，转身就想逃跑。
“恶贼休走！”青衫女子岂肯放过，挺剑疾追。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从路旁的树林中掠出，速度快得惊人，直扑那青衫女子后背！此人一直潜伏在侧，直到此刻才暴起发难，显然是打算做那得利的渔翁！
这灰衣人的气息，远比那三个大汉强横！出手狠辣，直取要害！
青衫女子察觉到背后恶风袭来，已是回救不及，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林越也是心中大骇！他没想到还有第四人潜伏！此时再想用精神干涉，距离稍远，而且那灰衣人气息凌厉，他未必能起作用！
千钧一发之际，林越福至心灵，他没有去攻击那灰衣人，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混合着强烈的警示与指引的意念，如同聚光灯一般，猛地“照”向了那青衫女子！
“后面！左闪！”
这意念并非声音，却比声音更加直接地映入了青衫女子的脑海！
女子虽不明所以，但那强烈的危机感和清晰的指引让她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她毫不犹豫地向左侧全力闪避！
“嗤啦！”
灰衣人志在必得的一爪，擦着她的右肩掠过，将衣衫撕开一道口子，带起一溜血珠，但终究未能击中要害！
灰衣人一击落空，身形微顿，惊疑地看向四周，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精神波动。
青衫女子死里逃生，又惊又怒，剑指灰衣人：“你又是何人？！”
灰衣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身形一晃，再次攻上，招式更加诡异狠毒。
林越趴在土沟里，大口喘着气，感觉大脑一阵阵抽痛。连续两次精神干涉，尤其是第二次全力警示，几乎耗尽了他这些天积攒的精神力，“镜域”核心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出手了。剩下的，只能靠那恒山派女子自己。
他紧张地关注着战局。那灰衣人武功明显高于青衫女子，若非女子得了林越的警示，恐怕早已落败。此刻虽然勉强支撑，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林越心急如焚，考虑是否要冒险弄出些动静吸引注意力时，官道远方，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显然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骑手！
交战双方都是一惊。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知道今日事已难成，虚晃一招，逼退青衫女子，身形如同大鸟般投入路旁林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那刀疤脸首领见状，也顾不上同伴，连滚爬爬地逃入了另一侧的荒野。
青衫女子持剑而立，警惕地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看林越藏身的大致方位，眼神复杂。
片刻之后，一队约十余人、身着统一劲装、背负重剑的骑士，出现在官道上。他们看到现场的狼藉和持剑而立的青衫女子，纷纷勒住马匹。
为首一名中年骑士目光锐利，扫过现场，沉声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恒山派的师妹？此地发生了何事？” 看其装束和背负的重剑，应是嵩山派负责巡哨的弟子。
青衫女子松了口气，收剑入鞘，上前行礼，将方才遇袭之事简要说了一遍，但隐去了那神秘精神警示的细节，只说自己侥幸察觉了背后的偷袭。
嵩山派弟子闻言，脸色凝重，留下两人帮忙处理伤员（那两名昏迷的恒山弟子只是被打晕，并未身亡），其余人则护着青衫女子，继续向嵩山方向而去。
待得人马远去，官道上恢复了寂静，林越才从土沟里爬出来，感觉浑身虚脱。
他走到刚才的战场，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他救了人，也第一次真正运用了“镜域”的力量进行干涉，虽然效果有限，且消耗巨大，但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
他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牵出藏着的马，林越翻身上马，继续东行。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也更加警惕。他知道，越靠近嵩山，这样的风波只会越多。
而他这面力量尚弱的“镜子”，又该如何在接下来的狂风巨浪中，既保全自身，又映照出属于他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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