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根,污水巷。
这里是襄阳城最为肮脏破败的角落之一,紧贴着高大的城墙。一条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渠蜿蜒穿过,两侧是胡乱搭建的窝棚,居住着城中最底层的贫民和乞丐。即便是白天,这里也显得阴森昏暗,少有人至。
林越按照之前映照锁定的大致方位,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污水巷。
恶臭扑面而来,但他早已屏住内息,身形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歪斜的棚屋间灵活穿梭,没有惊动任何熟睡中的居民。他的“星辉映照术”收缩到周身十丈范围,如同一个精细的雷达,仔细扫描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处缝隙,寻找着那“活物碎片”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那碎片极其狡猾,能量波动时隐时现,难以持续追踪。林越只能依靠那偶尔泄露出的、一丝不协调的“躁动”生机,以及镜域对异常信息的敏锐捕捉,艰难地判断着其移动轨迹。
痕迹断断续续,指向了那条恶臭的排水渠。
林越毫不犹豫,沿着渠边湿滑的泥地追踪下去。渠水乌黑粘稠,漂浮着各种秽物,令人作呕。
追出约莫一里多地,已经靠近城墙的排水口。这里更加荒僻,渠水在此汇入更大的主排水道,最终流出城外。
就在靠近排水口的一个废弃泄洪闸门附近,林越的映照之力终于再次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异常波动!这一次,波动不再闪烁,而是持续存在,并且……带着一种明显的“虚弱”和“恐惧”情绪?
仿佛那碎片感知到了追捕,躲藏于此,却已无力完全隐匿自身。
林越放缓脚步,收敛全部气息,如同捕猎的狸猫,缓缓靠近那座由生铁铸就、早已锈蚀斑驳的废弃闸门。闸门半掩着,后面是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泄洪洞,深邃不知通向何方,浓烈的腐臭和阴湿气息从中涌出。
那“活物碎片”的波动,源头就在这泄洪洞的深处!
林越没有贸然进去。洞内情况不明,空间狭窄,万一那碎片狗急跳墙或者里面有其他危险,将极为被动。
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用于联系乌勒尔的、刻着简易符文的骨片(分别时乌勒尔所赠),运起一丝内力注入其中。骨片微微发热,传递出简单的方位信息。
做完这一切,他守在洞口外侧,凝神戒备,同时将映照之力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向洞内延伸,试图探查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洞内比他想象的更深,蜿蜒向下,似乎与城墙地基下的某些古老结构相连。越是深入,阴湿之气越重,甚至开始弥漫起一丝淡淡的、与乱葬岗坐标同源的阴冷气息!只是这气息更加稀薄、杂乱。
而那“活物碎片”的波动,就在洞底约莫十丈深处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微微颤抖,散发着微弱的绿光。通过映照反馈回来的模糊“影像”,林越终于“看”清了它的形态——
那并非王二狗所说的石头或珠子,而是一团约莫拳头大小、如同液态金属般不断缓慢蠕动、变化着形态的银色物质!其核心处,有一点稳定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翠绿色光核!正是这光核,散发着那奇异的生机与躁动感。
此刻,这团银色物质似乎状态很不好,形态变得有些涣散,核心的绿光也黯淡了许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它似乎极度畏惧洞内弥漫的那丝阴冷气息,又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这就是乌勒尔前辈说的‘活物碎片’?果然奇特……”林越心中暗忖。这东西看起来确实不像死物,更像是一种拥有简单意识和本能的生命形态。
就在他仔细观察之际,异变陡生!
“嘶——!”
一声尖锐得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嘶鸣,猛地从洞窟深处传来!这嘶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
林越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一根冰针刺入,镜域屏障自发激起一圈涟漪,才将这精神攻击抵消。他脸色微变,这嘶鸣中蕴含的精神力量极其阴毒尖锐,远超之前在死胡同印记上感受到的!
几乎在嘶鸣响起的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快如鬼魅,带着浓郁的阴冷死气,从洞窟更深的黑暗中激射而出,直扑那团蜷缩的银色碎片!
那黑影形态模糊,仿佛没有固定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阴影,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其中闪烁,充满了贪婪与暴戾!
“幽冥道的追猎者?!”林越心中一惊!这东西的气息,与之前的死士和印记同源,但更加纯粹、强大!它一直潜伏在洞窟更深处?是在守株待兔,还是也被这碎片吸引而来?
眼看那阴影利爪般的触须就要抓住银色碎片!
那银色碎片发出更加惊恐的精神波动,核心绿光疯狂闪烁,猛地向旁边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抓!但它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滚动后便瘫软在地,光芒更加黯淡。
阴影一击不中,发出愤怒的嘶鸣,再次扑上!
不能再等了!
林越眼中寒光一闪,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脚下发力,《八步赶蝉》施展到极致,身形如电射入洞中!同时,他并指如剑,体内星辉内力奔涌而出,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的星辉剑气,直刺那团阴影!
“嗤!”
星辉剑气至纯至正,恰好是这类阴邪之物的克星!剑气划过黑暗,精准地命中阴影!
“嗷——!”
阴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剑气击中的部位如同冰雪消融,冒起阵阵黑烟,扑向碎片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它猛地转过身,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突然出现的林越,充满了暴怒与杀意!
林越这才看清,这阴影并非完全无形,其核心似乎是一个模糊的、穿着残破黑袍的人形轮廓,但那猩红的双眼和扭曲的面容,绝非人类!
“擅扰幽冥狩猎者……死!”一股冰冷混乱的精神意念,直接冲击林越的脑海!
阴影舍弃了碎片,化作一道黑烟,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腥风,向林越猛扑过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洞内空间狭窄,避无可避!
林越深吸一口气,《混元功》内力全力运转,周身泛起淡淡的星辉光芒,双掌齐出,《破军拳法》中最为刚猛的一式“双龙出海”悍然迎上!拳劲之中,不仅蕴含着磅礴的内力,更融入了星辰淬体后的强悍肉身力量,以及一丝星辉特有的净化特性!
“轰!”
拳影与黑烟狠狠撞在一起!
阴寒与星辉,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猛烈交锋,爆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泄洪洞都为之震颤,簌簌落下尘土!
林越只觉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让他气血翻腾,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手臂一阵发麻。
而那阴影也被他这至刚至阳的一拳轰得倒飞回去,黑烟淡薄了几分,发出痛苦的嘶吼。
初步交锋,竟是势均力敌!
林越心中凛然,这鬼东西的实力,绝对达到了江湖一流水平,而且手段诡异,专攻神魂,极难对付!
阴影稳住身形,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林越,似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好惹。它没有再贸然进攻,而是张开模糊的嘴巴,发出一种无声的尖啸!
随着这尖啸,洞内弥漫的那丝阴冷气息骤然变得浓郁起来,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阴魂在尖啸声中汇聚!
它在召唤同伴?或者是在催动某种邪术?
林越脸色一变,必须速战速决!
他正要再次强攻,忽然——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却蕴含着莫大法力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在洞外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洞内每一个角落,带着一股温暖、祥和、驱邪破妄的力量!
是乌勒尔到了!
随着这声佛号,洞内那骤然浓郁的阴冷气息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冰雪消融!那阴影发出的无声尖啸也戛然而止,它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猩红的双眼忌惮地望向洞口方向,身形开始变得不稳定,似乎想要遁走。
机会!
林越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他体内星辉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镜域核心微微发烫,将他的精气神瞬间提升至巅峰!
他并指如剑,指尖星辉凝聚,不再是简单的剑气,而是隐隐化作一道微型的、旋转不休的星辰光梭!——这是他结合《观星吐纳术》与自身内力,在镜域辅助下领悟出的杀招雏形!
“星辉破邪!”
低喝声中,林越一指点出!那星辰光梭离体而出,速度快得超越视觉,带着净化一切的煌煌星辉,瞬间穿越空间,精准地没入了那团阴影的核心!
“不——!!!”
阴影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恐惧的精神尖啸,整个身体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枚刻画着十字星瞳的黑色符牌,“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洞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那团银色碎片,依旧在角落微微颤抖着,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林越微微喘息,看着那枚掉落的符牌,又看了看洞外透进来的、带着乌勒尔气息的微光,心中稍定。
总算……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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