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庐”的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苏宛瑜那句“主动污染系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默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这已不仅仅是冒险,而是近乎自杀式的挑衅!但望着苏宛瑜那双沉静如古井、却燃烧着某种决绝火焰的眼眸,他明白,这或许是绝境中唯一的破局之道。
“具体……该怎么做?”林默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苏宛瑜走到书架旁,取出一卷用特殊丝线捆扎的古老卷轴,缓缓展开。上面并非文字,而是绘制着无数复杂、精微、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能量回路图与精神冥想图谱。
“这是苏氏一族传承中,关于‘灵觉’与‘外物’深度契合的秘法,原本用于调和自身与天地能量的感应。”她的指尖拂过那些玄奥的图谱,“兄长(苏慕辰)曾推断,此法或可应用于与‘基石’这类特殊造物的交互。其核心,在于‘忘我’与‘同频’。”
她看向林默,目光灼灼:“忘掉你作为‘林默’或‘水手’的个体认知,将你的意识彻底敞开,沉入与‘基石’共鸣的‘回响’之中,不再试图引导或控制,而是去‘成为’那共鸣本身,感受它的频率,它的波动,它的……‘情绪’。当共鸣达到极致,你与‘基石’的界限将变得模糊,你的意识,或许能短暂地‘融入’其独特的能量签名之中。”
“然后呢?”林默追问。
“然后,”苏宛瑜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当你再次被 phoenix 的系统扫描时,你不再是一个需要被‘分类’的外部‘噪点’,而是系统自身能量背景中,一个无法剥离的、持续存在的‘内部干扰源’。你的存在本身,就会像一段无法修复的错误代码,不断扰乱系统的判定逻辑,消耗其运算资源,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逻辑崩溃’。”
她顿了顿,语气凝重如铁:“但这极其危险。一旦意识沉溺过深,你可能永远无法找回自我,彻底被‘基石’同化,成为一块有意识的‘石头’。或者,在融入过程中,你的意识结构无法承受‘基石’蕴含的庞大信息流和能量,直接崩溃。再者,若被 phoenix 察觉并针对性反制,你的意识可能会被瞬间‘格式化’或‘吞噬’。”
书房内陷入死寂。吴先生眉头紧锁,显然也被这方案的极端危险性所震撼。
林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回响”,以及怀中“基石”碎片那冰冷的触感。他想起了穿越以来的种种:彷徨、恐惧、挣扎、短暂的希望、同伴的牺牲……一步步被逼到如今的绝境。
退缩?等待 phoenix 完成评估后的精准清除?或者“裁缝”更狠辣的手段?
不。
他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取代。
“我该在哪里进行?”他问道,声音异常平静。
苏宛瑜看着他眼中的决意,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我来。”
她引领着林默和吴先生,来到了“苏庐”后院那片茂密的竹林深处。这里有一座以天然巨石为基础、简单开凿而成的石室,入口被垂下的藤蔓和刻意种植的竹丛遮掩,极其隐蔽。石室内部空间不大,墙壁上刻满了与卷轴上类似的能量导引图谱,中央只有一个陈旧的蒲团。
“这里是先祖冥想静修之所,墙壁的图谱能一定程度上汇聚和稳定能量,或许能为你提供些许庇护。”苏宛瑜说道,“我会在外为你抚琴,以《安魂引》稳定你的心神边界,但能否守住本我,主要靠你自己。”
林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走到石室中央,在蒲团上盘膝坐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宛瑜和吴先生,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苏宛瑜退出石室,在外面的石阶上坐下,将那架暗紫色古琴置于膝上。吴先生则守在石室入口外侧,神色凝重。
很快,清越而空灵的《安魂引》琴音响起,如同清凉的泉水,流淌入石室,萦绕在林默耳边。
林默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将意识缓缓沉入体内。他不再抗拒,不再引导,而是如同放开堤坝,任由那股与“基石”相连的“回响”在体内奔腾、扩散。
起初是混乱的,各种破碎的影像、嘈杂的声音、难以言喻的能量乱流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带来阵阵眩晕和撕裂感。他紧守心神中最后一点清明,默念着苏宛瑜教导的“忘我”心法,努力剥离着属于“林默”的个体感知。
渐渐地,在这种有意识的“放弃”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界开始模糊、溶解。他不再是感受“回响”,而是逐渐“成为”了那“回响”本身。他“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段独特的频率,一股冰冷的能量流,与怀中那块“基石”碎片紧密地缠绕、共鸣,不分彼此。
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降临。他“看”到了周围空间中流淌的、无形的能量脉络,它们如同七彩的极光,在竹林的摇曳和琴音的震荡中微微波动。他“听”到了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低沉而浩瀚的脉动。他甚至能隐约“触摸”到遥远虚空中,那道属于“信风”的、微弱而断续的共鸣信号……
在这种奇特的“同频”状态下,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宇宙的基础规则,浩瀚、冰冷、而又充满无穷的奥秘。但同时,一种强大的、想要彻底融入这片浩瀚、放弃渺小自我的诱惑,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识核心。
《安魂引》的琴音如同系住风筝的细线,一次次在他意识即将彻底迷失时,将他拉回现实的边缘。
就在这种危险的平衡中,林默努力地将“成为噪点”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入这共鸣的每一个波动之中。他不是要隐藏,而是要凸显!不是要躲避扫描,而是要让自己这独特的“频率签名”,成为 phoenix 系统中一个无法忽视、无法剔除的“背景噪音”!
他不知道这能否成功,也不知道成功的代价是什么。
他只能竭尽全力,在这意识与能量交融的惊涛骇浪中,死死守住那一点名为“林默”的微光,并将自己,彻底化为射向 phoenix 系统核心的一枚——噪点炸弹。
石室外,琴音悠扬,竹影摇曳。而石室内,一场关乎意识存亡、关乎未来棋局的凶险蜕变,正在无声而激烈地进行着。
噪点共鸣,已成定局。只待下一次扫描降临,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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