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仿佛溺水者向着不见底的深海坠落。唯一清晰的，是脑海中那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热的数字——1758。它旋转着，咆哮着，化作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的灵魂，不断向下拖拽。
疲惫，难以言喻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更像是生命本源都被那五分钟的“奇迹借贷”掏空了。每一次试图挣扎着清醒，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蠕动，耗尽力气却收效甚微。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亮，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熟悉的声音，如同穿透层层迷雾的萤火，终于触及了他沉寂的意识。
“……林小友……坚持住……”
“……水……再喂他一点……”
“……这烧怎么还不退？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了……”
是吴先生和苏宛瑜。
林默努力地、如同推动万钧巨石般，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宛瑜那双哭得红肿、此刻却充满惊喜的眼睛，以及吴先生那张写满担忧和疲惫的老脸。
他们身处一个相对狭窄、但明显经过清理的洞穴角落，应该是“深渊之心”所在那个巨大洞窟的某处支脉。头顶是熟悉的黑色岩壁，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静滞黑石那特有的冰冷排斥感，但比起之前，似乎……稀薄了一丝丝？而且，那股令人心悸的“无序”能量波动彻底消失了。
“林大哥！你醒了！”苏宛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连忙将水囊凑到他的唇边。
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生机。林默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感觉如同久旱的沙漠遇到了甘霖，僵硬的思维也开始缓缓转动。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整整两天了。”吴先生松了口气，脸上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一些，“你一直高烧不退，气息微弱，我们还以为……”
两天……林默心中一凛。他尝试调动一下“基石”的力量，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般的虚弱和刺痛感，能量储备几乎为零，脉动微弱到难以察觉。脑海中那1758 SoU的负债依旧鲜红刺眼，提醒着他那五分钟“奇迹”的惨重代价。
“外面……情况怎么样？那个磐石的女人呢？”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吴先生轻轻按住。
“别急，你身体透支太严重。”吴先生沉声道，“那个女的和她的手下，在你昏迷后不久就仓皇逃走了，没敢再回来。至于那个巨大的心脏……已经彻底不动了，变成了一个铁疙瘩。这片区域的诡异感觉也消散了大半，连外面的迷雾都淡了很多。”
果然，“深渊之心”被摧毁了。林默稍微安心，但这代价……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临时营地，发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东西——几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幽暗光泽的“静滞黑石”，一些从磐石士兵尸体上搜刮来的能量电池和压缩口粮，还有……一个穿着破烂研究袍、戴着厚厚眼镜、看起来六十多岁、正蹲在一块黑石前拿着放大镜嘀嘀咕咕的老头？
这老头是谁？林默愣了一下，他确定自己昏迷前没见过这个人。
见林默看向那老头，吴先生解释道：“这是我们在清理战场时，在一个坍塌了一半的侧洞里发现的。他被困在里面，差点饿死。自称是个研究前文明历史的学者，叫莫里斯，因为听说‘死亡螺旋’的传说，冒险进来考察，结果被困住了。”
这时，那个叫莫里斯的老学究似乎察觉到了林默的目光，抬起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一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惊恐、好奇和……学术狂热的光芒。
“哦！这位就是你们说的，那位……嗯……弄出很大动静的年轻人？”莫里斯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隔着几步远打量着林默，仿佛在观察什么稀有标本，“不可思议……你真的摧毁了那个……那个‘深渊之心’？根据我的研究，那可能是前文明某个试图控制‘无序’能量的疯狂计划的产物，能量层级高得吓人！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找到了传说中的‘秩序权杖’？还是说……”
他喋喋不休，问题一个接一个，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默脸上。
吴先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隐隐挡住了莫里斯过于热情的靠近。苏宛瑜也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学究。
林默没有回答莫里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莫里斯先生？你对‘静滞黑石’有研究？”他注意到刚才这老头对黑石的态度，不像普通人那样仅仅是畏惧或贪婪。
提到黑石，莫里斯眼睛更亮了，仿佛找到了知音：“当然！当然有研究！‘逆秩序惰性结晶’，多么迷人的造物！它违背了常规的能量守恒和熵增定律，以一种近乎绝对‘静止’的状态存在，却能对周围的‘活跃’能量产生极强的抑制和排斥效果！这简直是物理学上的奇迹！”
他手舞足蹈，完全忘了刚才的恐惧：“你看它的晶格结构，完美到令人窒息！还有它对精神波动的干扰特性……我怀疑，它甚至能一定程度上隔绝‘虚无’的侵蚀！如果能够破解它的奥秘，或许就能找到对抗‘大崩坏’的关键！”
林默心中一动。这老学究虽然看起来有点疯疯癫癫，但似乎肚子里真有货。他提到的“隔绝虚无侵蚀”，与密钥信息中黑石能用于“秩序抑制场”不谋而合。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安全地提取和利用这种石头的能量？”林默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需要黑石给密钥充能，也需要……看看能不能用这东西抵点债？
莫里斯闻言，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兴奋劲头降了下来，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花白头发：“这个……咳咳，理论上是可行的。它的能量处于一种高度稳定的‘势能’状态，需要特定的频率或者……更高级的‘秩序’能量作为引信，才能安全激发。强行抽取，很可能引发能量反噬，或者……把它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前文明似乎掌握了一些技术，但都失传了。”
特定的频率？更高级的秩序能量？林默若有所思。他的“秩序重构”能力，或许可以尝试模拟那种频率？或者，“基石”本身就能作为引信？
但这都需要能量！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能量！
他看着角落里那几块黑石，又看了看脑海中那可怕的负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把黑石“卖”给系统，能换多少SoU？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系统的提示音就仿佛等候多时般，带着一种“终于开窍了”的语气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宿主拥有可回收高价值资源——‘静滞黑石’（逆秩序惰性结晶）。】
【系统资源回收功能已激活（试用版）。】
【回收估价标准：根据能量纯度、体积及完整度进行评估。】
【检测到目标黑石（标准单位 x 3），能量纯度：中，完整度：良好。】
【预估回收价格：15 SoU\/块。是否立即回收？】
15 SoU一块？林默看着那三块拳头大的黑石，差点气笑了。他为了搞到这些东西，差点把命和未来都搭进去，一块才值15 SoU？三块加起来45 SoU，连他那550 SoU新债的零头都不够！
这系统的回收价，比他那个世界的二手手机贩子还黑！
【请注意，】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公道”的口吻，【资源回收价格受市场供需、系统运营成本及宿主债务风险等多种因素影响。目前‘静滞黑石’对系统而言并非急需资源，且处理‘逆秩序’能量需要额外成本，故估价偏低。若宿主能提供更高纯度或特殊变种黑石，价格会上浮。】
林默直接无视了这坑爹的回收功能。卖是不可能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卖的，这点SoU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需要的是利用黑石，而不是贱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莫里斯。这个老学究，或许有点用。
“莫里斯先生，”林默放缓了语气，“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外面可能还有危险。你对这片区域熟悉，有没有安全的出路？或者，哪里还能找到更多……像这样的黑石，或者前文明的遗留物？”
他需要更多资源，更多筹码。
莫里斯看了看林默，又看了看吴先生和苏宛瑜，似乎在权衡。最终，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现状的认知压倒了一切。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出路……我知道几条废弃的维护通道，或许能通到峡谷外围，但需要避开那些残余的守卫和混沌兽。至于黑石……那个大家伙（指深渊之心）虽然毁了，但这矿脉主体还在深处。我知道几个能量反应特别强烈的点，但那里更危险，据说有黑石的‘守护者’……”
守护者？林默皱起眉头。看来这黑石，也不是随便就能捡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虚弱的状态，又看了看脑海中那岌岌可危的负债。
休息，恢复，然后……去会会那些“守护者”，弄到更多、品质更好的黑石。
他的深渊回响之旅，在昏迷苏醒、负债再创新高后，迎来了一个有点疯癫的“专家”，也明确了下一步的目标——在黑石矿脉的深处，与未知的危险搏斗，为自己，也为那遥不可及的“星炬”和还不清的债务，争夺一线生机。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他又要“贷”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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