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广州飘着零星冷雨，阳台的玻璃上凝着薄薄的水雾。
我用手指划出个圈，刚好能看到楼下便利店亮着的暖黄招牌。
客厅里摊着刚拆开的儿童床零件，螺丝和扳手摆了一地。
昨天刚从物流站取回，是给安安准备的。
钟佳琪说安安睡觉喜欢踢被子，特意选了带护栏的款式，床头还能挂她的泰迪熊。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我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我擦了擦手上的机油接起，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爽朗的笑意，却比在发布会上少了几分锋芒。
“刘军，好久不见，我是王蒙。”
我的手顿在床板螺丝上，心里愣了一下。
王蒙！
我的大学师兄！
信浪科技的技术经理！
不对，现在应该是技术总监了。
去年在发布会上拿着数据图叫板 “信浪邮箱比 163 快 30%” 的信浪技术负责人！
他跟沈剑锋在业务上紧密合作。
又为什么突然打电话来？
“王总？有事吗？”
我握着手机走到阳台，冷雨落在脸上，让脑子更清醒。
“听说你从网益离职了？”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能听到键盘敲击声，应该是在办公室。
“我也是昨天跟老谭聊天才知道的，特意找他要了你的号码。实不相瞒，我这儿有个职位，想跟你聊聊 —— 信浪邮箱现在缺个技术架构师，直接向我汇报，负责整个邮箱的架构优化，薪资是你在网益的两倍，还能配团队，怎么样？”
这话像颗石子，在我心里溅起涟漪。
信浪邮箱架构师，直接向王蒙汇报，薪资翻倍 ，这是很多技术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
要是放在以前，或许我会心动。
可现在，我看着客厅里散落的儿童床零件，想起安安视频里说的 “爸爸，我要睡有护栏的床”，心里突然没了波澜。
“王总，谢谢你的看重。”
我靠在阳台栏杆上，冷雨打湿了袖口。
“但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 我刚接了深信服的 offer，做企业数据安全，方向和邮箱不太一样，而且…… 我不想跟网益做直接竞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键盘声停了，王蒙的语气里多了点意外。
“跟网益竞争？你都离职了，还在乎这个？当年在发布会上，咱们虽然是对手，但我一直挺佩服你的 ——163 邮箱能在三天内优化传输协议反超信浪，这份技术硬实力，整个行业没几个人能做到。信浪现在要做邮箱升级，缺的就是你这样懂用户、懂架构的人。”
我想起去年十月的机房，小李抱着显示器跑进来的慌张，老张抓着数据包分析的专注，还有我熬了两个通宵改的连接池逻辑 。
那些和团队一起守住 163 邮箱的日子，虽然有争执有压力，却藏着最纯粹的技术初心。
就算离开了网益，我也不想拿着自己熟悉的邮箱技术，去和老东家抢用户。
这不是职场规则，是我自己的底线。
“不是在乎竞争，是在乎自己的方向。”
我看着客厅里的儿童床，声音软了些。
“王总，你也知道，我在网益做邮箱，最在意的是用户隐私和体验。现在信浪邮箱的方向，更偏向商业化变现，和我想做的‘数据安全守护’不太契合。而且我最近要接家人来广州，需要稳定的工作节奏，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熬机房了。”
“家人？”
王蒙的语气里多了点好奇，却没追问。
“看来你是真的想好了。其实我也猜到你可能会拒绝，毕竟当年你为了护 163 邮箱的用户隐私，连 Richard的压力都敢扛。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 要是你以后改了主意，信浪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他的坦诚让我心里暖了些。
以前总觉得王蒙是个只懂竞争的对手，现在才发现，他也是个惜才的人。
“谢谢王总。”
我笑了笑，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
“以后咱们不一定非要在工作上合作，行业里不是还有技术会议吗？到时候见面聊聊天，交流交流技术心得，也挺好的。”
“行！就这么说定了！”
王蒙的声音又恢复了爽朗。
“下个月北京有个邮箱技术峰会，我已经帮你报了名，到时候咱们找个茶馆，好好聊聊传输协议优化的事 —— 当年你那个连接池逻辑，我到现在还没完全吃透呢。”
挂了电话，冷雨还在飘，可我心里却暖暖的。
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回到客厅，继续拧儿童床的螺丝。
扳手碰到螺丝的 “咔嗒” 声，和安安软乎乎的 “爸爸” 在耳边重叠，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比以前更踏实。
有要守护的人，有明确的方向，有不被利益动摇的初心。
晚上，钟佳琪发来安安的视频。
小女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伦敦的雪地里跑，手里举着个雪球。
“爸爸，伦敦下雪啦！广州会下雪吗？我想和你一起堆雪人！”
我笑着说：“广州很少下雪，但爸爸会带你去看广州的花市，比雪人还好看。”
挂了视频，我坐在地板上，靠着刚拼好的儿童床，打开郝曼丽的笔记本。
翻到她写的 “技术方向没有对错，只有是否适合自己”，突然想起王蒙的邀约。
不是那个职位不好，是不适合现在的我。
就像郝曼丽说的，真正的技术人，不是追着高薪高位跑，是找到能让自己安心的方向，守住该守的人。
手机响了，是深信服的技术总监发来的消息。
“下周入职，我给你安排了企业数据安全的重点项目，刚好和你之前做的 LdAp 隐私保护能衔接上。”
我回了句 “谢谢”，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儿童床上。
我摸着郝曼丽的笔记本，心里默默说：曼丽，我找到自己的方向了，以后会好好守护安安，好好做数据安全，等 2025 年你醒过来，我会把这些年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至于王蒙的邀约，或许就像他说的，以后在行业会议上见面，聊技术，聊初心，也是一种缘分。
职场上的对手，不一定非要变成敌人，也能成为互相欣赏的朋友。
就像我和他，虽然曾经为了邮箱竞争，却都懂彼此对技术的执着。
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入职，把安安的房间布置好，等下个月去伦敦接她们母女。
生活或许不会一直顺利，但只要我守住初心，守住身边的人，就一定能走得安稳，走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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