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斯看着阿尔斯眼中那团燃烧的恨意，心头一紧，他上前一步，声音轻却坚定，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恳切：
“阿尔斯……收手吧。”
他凝视着阿尔斯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还有机会解释一切。就算逃离鲁尔斯王国，至少能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别再执迷不悟地走下去了。”
艾菲斯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担忧，可这句话，却像一根引信，点燃了阿尔斯心中积压已久的火山。
“你懂什么！！”
他猛然抬头，嘶吼如野兽般撕裂了林间的寂静，声音颤抖而破碎，仿佛从灵魂深处炸开。
“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凭什么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评头论足？！”阿尔斯的手指着艾菲斯，指尖剧烈颤抖，
“你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而我，不过是个挣扎求生的平民！你可曾真正了解过平民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懂什么？！你见过罗卡尔是怎么死的吗！”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却更加撕心裂肺：“他被扔在地宫里，像条狗一样被抛弃……浑身是伤，临死前还在喊我的名字……他求我救他，可我……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能带回！”
泪水终于冲破眼眶，顺着满是尘土的脸颊滚落，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还有米娅……”他的声音忽然哽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闭上眼，肩膀剧烈颤抖，“她……她是……”
阿尔斯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哽咽，“她在队伍中总是充满活力，笑容明朗，像一缕阳光般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常常憧憬着，有朝一日告别风餐露宿的冒险岁月，回到一个安静的小镇，住在有暖阳洒落的屋檐下，过上安稳的平凡生活……
可那个畜生西恩卡，以任务为由，把我们支开，把她玩弄之后，把她像垃圾一样扔在野外……她……她回来后一句话没说，第二天就吊死在自家的门梁上……”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泪水与怒火交织：“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她母亲留给她的那枚铜铃……”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每一句话都在剜心割肺。
“伊恩卡那个畜生并不是‘喜欢’她……他喜欢的是抢走别人珍视的东西，然后当着你的面毁掉！他以折磨弱者为乐，以践踏尊严为荣！他该死！他早就该死！”
“还有托特……里卡尔……他们本可以活着！可他们相信了我，跟着我一同战斗……然后呢？我却被伊恩卡命令抛弃他们带着他逃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两人死前那绝望的眼神！”
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树干，鲜血从指节渗出，却浑然不觉。
“我杀死了伊恩卡之后，冒着被通缉的危险，偷偷潜回领地，跪着求我父母……求我弟弟妹妹跟我走！可他们说什么？‘别惹事，去自首，卡梅罗特子爵是仁慈的，只要好好求情就没事’……”
他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冷笑，泪水却如决堤般汹涌而下。
“贵族？仁慈？哈……哈……这是我听到最好笑的事情！”
他一边哭，一边笑，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们信了……他们居然真的信了……然后呢？一夜之间，整座宅院被烧成白地，我父母被钉在门柱上示众，我妹妹……才十二岁……他们把她……”
他再也说不下去，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却用剑死死撑住身体，不让自己的脊梁弯下。
“所以我逃了……所以我杀了他……所以我成了‘叛徒’‘凶手’‘暴徒’！”
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死死盯着艾菲斯，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
“艾菲斯！你来告诉我，伊恩卡那畜生该不该死！从米娅死的那一刻起，从罗卡尔咽气的那一刻起，从他们烧掉我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
艾菲斯张了张嘴，想为辩解什么，也想抚平阿尔斯心中的伤痛，可喉咙仿佛被千言万语堵住，最终只能沉默地伫立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间风止，唯有他压抑的呜咽，在暮色中回荡，像一头孤狼，在坟场中哀悼它早已失去的一切。
“我的家族为自己愚蠢付出了代价……就像当年的我一样。”阿尔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中捞出的刀刃，淬着恨意与自嘲。
他缓缓抬头，眼中带着决绝：“我也曾相信，只要忠心耿耿地侍奉贵族，为他征战、为他流血、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就能换来尊重，换来晋升，换来‘出人头地’的资格。”
他冷笑，嘴角扭曲：“多可笑啊……你知道吗？费米尔拼了性命保护的子爵，在听说他受了重伤后，第一句话是‘别死在府里，晦气’，而他的赏赐只是一枚银币！然后他就这样得不到救治死了！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些狗屎的贵族，根本不在乎谁为他们死！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平民、低阶骑士，不过是棋子，是谈资，是酒宴上一句轻飘飘的‘那场战斗死了不少人呢’，然后继续举杯，笑着谈论明天的猎鹿场该换哪匹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怒吼：“他们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我们的牺牲是‘应尽的义务’，我们的忠诚是‘天经地义’！可当灾难降临，他们第一个抛弃的，就是我们！”
他一步步向前，眼神如野兽般狰狞，脸上的伤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可怖，望着阿尔斯一步步逼近，艾菲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艾菲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那个曾温文尔雅、信奉秩序的阿尔斯，如今已被仇恨彻底重塑。
“所以……贵族都该死！”
他嘶吼着，声音震得林间落叶簌簌而落，“我不只要西恩卡死，我要他们全都死！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畜生，也尝尝被践踏、被焚烧、亲人被一个个从身边夺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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