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起初以为艾菲斯在开玩笑，但当她迎上对方那毫无戏谑、异常认真的目光时，不由得低下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微微点头：“大概……有六成把握。”
艾菲斯没有立刻回应，他凝视着维娜片刻，仿佛在权衡某种重大的决定。终于，他缓缓抬起手，从随身的虚空石中取出一瓶药剂，轻轻放在桌面上，那药剂通体透明，并泛着微弱的绿色光芒。
这正是能够激发产生风元素亲和的药剂。
这并非一时冲动之举——艾菲斯深知这瓶药剂意味着什么，他已为此刻深思良久，反复推演每一种可能的后果。
在这个以天赋决定命运的世界，元素亲和本是与生俱来的恩赐，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尽管这瓶药剂的真实效果仍充满未知，能否让毫无天赋的普通人真正觉醒风元素亲和，依然是个悬而未决的谜题，但即便它仅能做到让原本不具备风元素亲和的魔法师后天激发这种能力，也已堪称颠覆常理、震惊世间的突破。
这瓶药剂一旦公之于世，必将掀起风暴般的变革，甚至动摇诸国和各个势力间的局势。
正因如此，刚刚在进行抉择时，他的内心剧烈挣扎，主要有三个担忧：
第一重担忧：将制作方法交给教会，真的合适吗？
自己售卖这种药剂几乎不可行——其利益太过惊人，一旦现世，必然引发追根溯源的彻查，极难隐匿行踪。
然将配方交予魔法师协会，他们若掌握此术，协会实力和知名度必将大增，而这本艾菲斯所乐见的，然而，艾菲斯在魔法师协会中根基尚浅，立足未稳。倘若将此药剂在协会内公开，虽可能暂时带来巨大利益，却也伴随着极高风险——制作方法极可能被强行索取，此后药剂的所有权与利益分配将再无他插足之地。
最后是将药剂制作方法交给维娜，由她转呈光明教会，换取相应的回报。如此一来，自己便能悄然隐身于幕后，远离风暴中心。
维娜如今在教会中地位尊贵，年纪轻轻便已跻身红衣主教候补之列，显然并非仅凭自身能力。她背后必有红衣大主教作为靠山，否则绝无可能在如此年纪获得这般显赫的身份与权柄。
第二重顾虑：这个药剂真能助维娜摆脱困境，成为红衣大主教或者学习到圣光净化术吗？并且，自己能获得足够的回报吗？
红衣大主教之位，岂是单凭一桩功绩便可轻易染指？教会高层早已盘根错节，派系林立，权力的每一分转移都伴随着暗流汹涌的博弈与妥协。维娜虽已跻身红衣主教候补之列，身份尊贵，但终究太过年轻，资历尚浅。
她能否真正守住这份突如其来的成果？这份成果，又是否足以将她推上红衣大主教之职，哪怕学习到“圣光净化术”也可以算是巨大的回报。
更值得警惕的是她背后的势力——是否会因这药剂背后蕴含的利益太过惊人，而生出私心？
当“改变教会命运”的诱惑摆在面前，维娜背后权高位重的庇护者们，是否会选择将药剂与配方据为己有，抹去其来源，甚至将维娜也一并纳入自己的棋局之中？毕竟，在权力的殿堂里，恩宠可以赐予，也同样可以收回。
自己又能在这场交易中分得多少实利？
第三重恐惧：眼前的维娜，还是当年那个值得托付生死的伙伴吗？
多年未见，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并肩同行的少女，而是身居庙堂之高，披圣袍、掌权柄，受万众敬仰的教会重臣。
多年的高位生涯，浸染的是权谋与制衡，考量的是大局与利益。她的一言一行，或许早已被教会的规则与权力的逻辑重塑。那个曾经的维娜，是否已被大主教的身份磨去了棱角，转而奉行利益至上？
若真如此，她是否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惊世之功据为己有？是否会为了巩固地位、取悦上位者，而选择翻脸不认人，将旧日情谊弃如敝履？
当年那份生死与共的情谊，在如今这等足以动摇教廷根基的利益面前，还剩几分分量？又能否抵得过权力的诱惑与信仰体系的冷酷算计？
对于第一个问题，艾菲斯迅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目前将这种药剂的制作方法交给光明教会，应该是获取到最大利益的方法。
教会正深陷危机，尤其是米尔斯王国立黑暗教会为国教一事，令其威信动摇、处境艰难，此时若出现一种能赋予风元素亲和的药剂，极可能彻底打破现有势力平衡，对于现在的光明教会来说，其功绩无异于雪中送炭，甚至可能扭转颓势、重振权威，成为逆转信仰格局的关键筹码。
这瓶药剂所虽然能激发的风元素亲和，但大概率仅停留在E阶和F阶，仅仅凭借这个药剂难堪大用，但它所代表的可能性，远比实际效果更为重要——它意味着“凡人亦可得天赋”，足以动摇整个世界对天赋宿命的认知。
而魔法师协会早已掌握能够提升风元素亲和的药剂制作技术，虽无法从无到有创造亲和，却能将低阶风元素亲和逐步强化至高阶。若光明教会获得这种“从零到一”的药剂，极有可能主动寻求与协会合作，借助其提阶药剂形成完整链条，打造出前所未有的“人造高阶风系魔法师”。
这样一来，光明教会不仅能借此收拢人心、扩充战力，重塑权威；而魔法师协会也能借机扩大影响力，赚取更多利益。双方虽素有龃龉、各自防范，但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极可能暂时放下成见，开启前所未有的协作。
如此一来，光明教会与魔法师协会之间将形成相互牵制的格局——一方掌握开启天赋之门的钥匙，另一方握有提升资质的核心技术，彼此依赖又互为掣肘，方可避免任何一方独大。
正因如此，将药剂配方交给光明教会，才成为眼下最稳妥的抉择。
第二个问题并非无解，反而有转圜的余地。
若维娜未能为他争取到足够的好处，或他自身所得回报远低于预期，艾菲斯自己并非毫无反制之力，他大可将药剂的制作方法同时透露给魔法师协会，从协会中换取优厚的资源，而教会独占的幻想便告破灭。
这并非孤注一掷，而是一手暗藏的后招。正是这份主动权，让艾菲斯在与维娜的交易中，始终保有谈判的筹码与进退的自由。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维娜，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艾菲斯在心中默然作答：是的，她值得。
他们之间的情谊，并非泛泛之交，而是历经生死淬炼的羁绊，也经受住了地宫遗迹利益的考验。
艾菲斯也看得出维娜为她的朋友安危是发自内心的担忧，毫无矫饰，纯粹而炽热。
正因如此，艾菲斯愿意相信，即便权力的光环已笼罩维娜，那份本心仍未泯灭，如果她还不值得信任，那么这个世界还值得信任的大概就只有自己的母亲了。
或许前路充满算计与变数，但就凭那颗始终为友人跳动的心，艾菲斯便愿意再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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