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那半块发烫的鲤鱼玉佩,殷三缺的脚步再无迟疑。
断口处的指引,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直刺他的神魂,强行拖拽着他走向宅院的最深处——殷家祠堂!
灯娘飘在前方,手中那盏白色灯笼散发的青光,竟成了这片鬼域中唯一的光源。
光晕所及,那些蠕动如活蛆的黑雾发出尖锐的嘶鸣,惊恐地向两侧退散,硬生生辟出一条通路。
这条路,殷三缺闭着眼都认得。
可如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亲人的尸骨上,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祠堂到了!
曾经香火鼎盛、庄严肃穆的圣地,此刻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怨气彻底淹没。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檀香,而是腐臭!
祠堂门前,十几道身影如同提线木偶般,在黑雾中无意识地徘徊。
他们比之前遇到的怨魂凝实得多,身上穿着的,正是殷三缺记忆中叔伯婶娘们最常穿的服饰!
他们的脸上没有狰狞,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深入骨髓、永世不得超生的不甘!
当殷三缺踏入院门的瞬间。
刷!
十几道身影仿佛被无形的电击穿,齐刷刷地转过头!
一双双空洞的眼眶,没有眼球,却像长出了无数只怨毒的钩子,死死“钉”在了殷三缺这个唯一活人的身上!
“嗬!”
没有言语,只有野兽般的嘶嚎!
下一瞬,他们疯了!
他们化作十几道残影,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扑向殷三缺!
经过之前的幻境,殷三缺心智坚定了很多。
身体瞬间冲出纯阳之火,这些残魂惊恐地避开,生怕被这火焰沾到。
但看到这些至亲,殷三缺感觉他们并不是要伤害自己。
每一个神色之中似乎带着什么。
他主动收起右手上的纯阳之火,伸出食指和大伯的手触碰。
瞬间,他仿佛被瞬间拽入一个烟雾缭绕的紫檀书房。
鼻腔里充斥着呛人的雪茄味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父亲殷载守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永远挺拔的家主,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一部古董电话。
听筒被他捏得咯吱作响,青筋从脖颈一直蔓延到额角。
“钱……我给你钱!”
他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哀嚎,沙哑而破碎,
“我要最好的……把那些该死的鬼东西……给我按下去!”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电话砸向墙壁,昂贵的听筒四分五裂。
下一秒,画面破碎,他又置身于阴冷的地下室,看到爷爷带着几个气息如渊的黑衣人,正在刻画着复杂的阵纹。
爷爷的背影,前所未有的佝偻。
他不再是那个慈祥的老人,而是面沉如水。
带着几个身穿黑色制服、气息如渊渟岳峙的神秘人走入祖宅深处。
“此阵,可保你们三月无虞。”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冷硬如铁,“但鬼域已醒,反噬之力远超预估,三月之后,好自为之。”
紧接着,他看到父亲找来的那些“高人道长”中,竟有几人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他们念的咒,用的法,非但没有驱散阴邪,反而在暗中火上浇油!
是邪修!他们混进来了!
最后的画面,血月当空!
地底深处,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鬼力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镇夜司布下的金色大阵,光芒万丈,却只坚持了不到三息,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那几个黑衣高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在瞬间干瘪下去,化为几具骇人的干尸!
而那些邪修则在此刻露出真面目,狞笑着扑向身边的同伴,将他们魂魄收走。
整个殷家,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噗——”
记忆的洪流退去,殷三缺猛地喷出一口逆血,身体剧烈一晃,脸色惨白如纸。
原来……他们抗争过。
用尽了所有的人脉、财富和手段,却依旧败得如此惨烈,如此绝望!
就在他神魂震荡、心防大开的瞬间。
“嗬……嗬嗬……”
一道无比贪婪的尖啸,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响起!
是灯娘!
她看着眼前这些由殷家血亲所化、怨气精纯至极的怨灵,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竟第一次浮现出极度渴望的神情!
这些,都是大补之物!
只要吞了他们,她的实力,至少能翻上一倍!
她动了!
身影一闪,就要扑向最近的一个怨灵!
“站住!”
殷三缺一声怒喝,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神念如同一道锁链,死死捆住了灯娘!
一边,是亲人最后的残魂。
另一边,是能让他实力暴涨的捷径。
殷三缺的心脏剧烈抽搐。
就在他痛苦挣扎之际,曜灵神矛在戒指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曜日那霸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响,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妇人之仁!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群被怨气束缚的傀儡!你在这里多愁善感,对他们,对复仇,有任何意义吗?”
“让他们成为你力量的一部分,用这股力量,去手刃仇敌!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曜日的话,字字诛心,剖开最残酷的现实,逼着他做出选择。
是啊,她说的没错。
这或许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
殷三缺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三婶偷偷往他口袋里塞进口巧克力时温暖的笑意;
是大伯手把手教他写毛笔字时,那严厉又期盼的眼神……
他做不到!
不!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到极致的疯狂!
他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脑海中,曜日冰冷理智的言语,与父亲绝望的哀嚎、叔伯们临死前的痛苦不甘交织在一起。
力量?
如果复仇的代价,是踩着至亲最后的残魂,成为和那些邪修一样的怪物,那和亲手再杀他们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不!
他要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真相!
他要让这些含冤而死的亲人,亲眼看到仇人伏诛,而不是成为他复仇路上的燃料!
这才是告慰!
这才是……他殷三缺的道!
“主人!”妲己的惊呼与曜日的怒斥同时响起。
殷三缺却充耳不闻,在所有怨灵或贪婪、或迷茫的注视下,竟是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他双手结印,体内的九阳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向疯狂运转!
“噗!”
灵力逆行的剧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血,但他毫不在意!
这一次,他催动的不是毁灭一切阴邪的纯阳真火。
而是最本源,最耗费心血的——心火!
一团金红色的火焰,自他掌心升腾而起!
但这火焰没有丝毫灼热与狂暴,反而像冬日里最温暖的一缕阳光,柔和,明亮,充满了净化的力量。
“以我之血,承尔等之怨!”
“以我之阳,净尔等之苦!”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将那团燃烧着他精血与神魂的心火,缓缓向前推去!
火焰所过之处,那些癫狂扑来的怨灵动作猛地一滞。
他们身上浓如实质的怨气,在接触到金色火焰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发出“滋滋”的剧烈声响,被一点点剥离、净化。
随着怨气褪去,他们痛苦扭曲的面容缓缓变得平和。
那个总偷偷塞给他进口巧克力的三婶,空洞的眼眶中仿佛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那个手把手教他书法的五伯,溃烂的脸上依稀重现了当年的严厉与期盼。
他们看着盘坐在地、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殷三缺,眼神从最初的贪婪,变为错愕,再到最后的释然与欣慰。
一个个身影,在金色的火焰中变得透明,他们对着殷三缺的方向,露出了微笑和点头,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与托付。
他们,解脱了。
就在这时,一道最为凝实、怨气也最为深重的怨灵,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是殷三缺的大伯殷载德!
他似乎强撑着某种力量的限制,用尽全部力量,死死指向祠堂的最深处!
指向那面供奉着第一代祖先牌位的墙壁!
他的嘴巴无声地张到最大,发出最后的呐喊与警示!
下一瞬,他的身影也彻底化为光斑,即将消散。
可就在他彻底消失的前一刹那,那纯阳真火的净化之力仿佛点燃了他执念的最后一丝火星!
大伯的身影猛然一凝,竟是回光返照般凝实了一瞬!
他那只指向墙壁的手,不再是虚幻的光斑,而是猛地一握。
将自身即将消散的所有魂力、所有不甘,连同殷三缺渡来的那一丝心火,尽数压缩成一个漆黑中带着点点金芒的烙印!
“噗嗤!”那烙印如同一支无形的箭,耗尽了他最后的存在,狠狠射入殷三缺眉心!
与此同时,一个字,如同惊雷,直接在殷三缺的神魂识海中炸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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