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得极其平稳，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和噪音，车内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系统细微的出风声。真皮座椅柔软宽大，将人深深包裹，却带给苏韫莬一种被固定、被束缚的窒息感。
他偏头看着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飞速滑过，如同他无法抓住的自由。秦铮就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疏离。他身上淡淡的冷冽香气弥漫在封闭的车厢内，无处不在，宣告着绝对的主导权。
苏韫莬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被秦铮握住时的力度和温度。那一下，不是搀扶，是烙印，是宣告所有权的触碰。
他没有问要去哪里，不必问，也知道答案。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苏韫莬只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名字的顶级豪宅区，绿树成荫，戒备森严，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经过数道身份核验，迈巴赫最终停在一栋摩天楼的专属地下车库电梯口。
秦铮睁开眼，率先下车。司机早已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并对苏韫莬做出“请”的手势。
电梯直达顶层。
“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双开入户门自动滑开。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一个比之前顾言澈带他看的样板间更为奢华、也更为冷感的空间。
极简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昂贵的意大利家具，巨大的抽象艺术画，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璀璨无边的城市夜景，仿佛将整个帝都踩在脚下。一切完美得像建筑设计杂志的封面，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冰冷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这里大得惊人，也空得惊人。
“主卧在那边。”秦铮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了指一个方向，语气如同介绍酒店套房，“衣帽间里有准备好的衣服，洗漱用品在浴室。其他房间你自己看。”
他走到中岛台，打开嵌入式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僵在门口的苏韫莬。
“需要什么，用内线电话告诉管家。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深邃，“直接告诉我。”
苏韫莬站在光可鉴人的玄关，脚下踩着柔软却昂贵得让他不敢用力的地毯，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尘埃，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新房子和金钱的味道，还有一种冰冷的、被精密计算过的“舒适”感。
这里没有生活的气息，只有展示和掌控。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的东西……”
“明天会有人全部整理好送过来。”秦铮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包括你撕碎的那些文件，和砸烂的那个音箱。”
苏韫莬的心猛地一沉。他连发泄后留下的残骸都不允许他保留。
秦铮放下水瓶，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落在苏韫莬苍白失措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累了就去洗澡休息。”他的语气似乎放缓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这里很安静，没人会打扰你。”
他抬起手，似乎又想碰碰苏韫莬的头发或脸颊，但最终只是用手指虚点了一下浴室的方向。
“去吧。”
说完，他不再看苏韫莬，转身走向客厅巨大的沙发，拿起放在那里的平板电脑，似乎开始处理公务，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苏韫莬彻底晾在了原地。
苏韫莬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星河，他却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真空的、华丽的玻璃箱里。
他最终挪动着脚步，像踩在云端一样不真实，走向秦铮指的主卧。
主卧大得离谱，配套的浴室甚至比他现在住的客厅还大。按摩浴缸，干湿分离，所有五金件都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衣帽间里，果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家居服到正装，一应俱全，标签都还未拆，尺寸却完全符合他的身材。洗漱台上，摆放着整套他从未用过的高端护肤品牌。
细致入微。也令人毛骨悚然。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件柔软的羊绒家居服，布料触感极好，却让他觉得皮肤刺痛。他们对他，到底“了解”到了何种地步？
他草草地冲了个澡，热水冲刷在身上，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换上那套陌生的家居服，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如同另一种形式的囚服。
走出浴室，秦铮还在客厅里，平板电脑的光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侧影冷硬如雕塑。
苏韫莬不敢打扰他，也不敢独自待在那个空旷得让人心慌的主卧，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客厅沙发最远的那个角落，抱着一个昂贵的丝绒靠垫，试图汲取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铮处理完公务，抬起眼，看到蜷在沙发角落几乎要睡着的苏韫莬，像一只受惊后终于力竭的小兽。
他放下平板，起身走了过去。
阴影笼罩下来，苏韫莬猛地惊醒，警惕地看着他。
秦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那套自己准备的家居服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还算满意。
“去床上睡。”他命令道。
苏韫莬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我……我就在这里……”他无法想象睡在那张陌生的、巨大的、属于“主卧”的床上。
秦铮皱了皱眉，似乎不喜欢他的违逆。但他并没有强拉他起来，而是转身走到客厅灯控开关前。
“咔哒。”
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只留下远处城市夜景透进来的微弱光芒，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朦胧的昏暗。
苏韫莬在黑暗中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他听到脚步声去而复返。
秦铮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沙发旁，在苏韫莬惊愕的目光中，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甚至拿起了之前那本看到一半的商业杂志，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翻了一页。
他没有说话，没有看苏韫莬，只是那样坐着。
仿佛只是一个恰好选择在这里阅读的室友。
但苏韫莬却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秦铮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压迫和监视。他坐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狱卒，一个冷酷的领主，宣告着这片空间里的一切，包括蜷缩在沙发上的他，都处于其绝对掌控之下。
他无处可逃。
甚至连独自舔舐伤口、默默崩溃的权利都被剥夺。
他必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在他的掌控之下，“休息”。
苏韫莬蜷缩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秦铮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能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偶尔掠过自己。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他冰冷绝望的心底。
这个奢华至极的顶层公寓，就是他新的牢笼。
而看守，已然就位。
无声，却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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