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雨林的空气黏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闷热，潮湿，混杂着腐殖土、奇异花香以及某种动物分泌物混合而成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高大的树冠层严密地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如同碎金般洒落，在林下厚厚的落叶层上投下晃动的、不真实的光影。
凌云穿着一身轻便的速干探险服，背着装有基础采样工具和伪装仪器的行囊，走在由神异所精锐特工“山猫”和“夜鹰”组成的渗透小组中间。他刻意收敛着气息，甚至连呼吸都调整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体内那股暖流被压制在近乎沉寂的状态，如同冬眠的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露娜失控倒地的那一幕，这成了他控制力量最严厉的警钟。
“前方五百米，就是目标区域外围铁丝网。”“山猫”，一个身形精干、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低声通过骨传导耳机通报。他伪装成考察队的领队，经验丰富。
“夜鹰”，队伍里的技术专家兼狙击手，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轻女性，正低头检查着腕式电脑上反馈的周围环境数据，确认没有异常能量场或隐藏探测器。
他们一行五人，伪装成受某国际动物保护基金委派，前来考察灵长类动物保护现状以及进行学术交流的团队。手续齐全，身份经得起表面核查。
很快，一道高达三米、挂着“科研重地，未经许可禁止入内”警示牌的铁丝网出现在眼前。网后，雨林似乎被人工规整过，隐约能看到一条车道和远处几栋掩映在绿色中的白色建筑。
大门处的警卫穿着私人安保公司的制服，装备精良，眼神警惕。在核验了“山猫”递上的文件，并与研究中心内部通话确认后，才缓缓打开电动栅栏门。
“欢迎来到‘森林之歌’灵长类研究与保护中心。”一名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自称是中心副主任的亚裔男子——丹拓，带着程式化的微笑迎接了他们。他的英语很流利，但眼神在扫过凌云时，微微停顿了半秒，那是一种极快的、不易察觉的审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
凌云心头微凛，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对周围充满好奇的“安全顾问”一样，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研究中心内部比想象中要大，几栋主体建筑通过廊桥连接，掩映在精心维护的绿植中，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猴群的啼叫声，看起来确实像模像样。但凌云的野性直觉，却捕捉到一丝隐藏在清新空气下的、极淡的……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实验室的冰冷气息。
丹拓热情地带领他们参观了一些对外的区域，展示着一些普通的灵长类行为观察实验室和康复笼舍，介绍着中心在“保护濒危物种”方面所做的“卓越贡献”。
“……我们坚信，理解它们，才能更好地保护它们。”丹拓侃侃而谈，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一直沉默跟随、偶尔用专业设备记录着“安全漏洞”的凌云。
“贵中心的安全措施看起来很完善。”凌云适时地开口，声音平稳，指向一个看似普通的通风口，“不过，这类外部接口的防护等级似乎可以再提升，毕竟雨林环境复杂，难免有些……不速之客。”他意有所指，目光坦然地看着丹拓。
丹拓镜片后的眼睛眯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盛：“凌先生果然是专业人士，眼光独到。我们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他话锋一转，“对了，我们中心最近正好在开展一项关于灵长类动物应激反应与免疫功能关联的前沿研究，不知各位是否有兴趣参观一下我们的核心实验区？当然，需要签署保密协议。”
“核心实验区？”“山猫”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兴趣，“那真是求之不得！”
凌云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对方果然想把他们引向真正隐藏秘密的地方，要么是试探，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签署了繁琐的保密协议后，丹拓带着他们穿过几道需要刷卡和密码的安全门，环境陡然一变。明亮的灯光取代了自然光，空气中那种实验室特有的冰冷化学气味变得浓郁，墙壁是光滑易清洁的材质，偶尔有穿着全身防护服的研究员匆匆走过。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环形观察区，下方是一个模拟热带雨林环境的室内生态园，里面生活着几十只不同种类的猴子，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
“请看，”丹拓指着下方，“我们通过精密的环境控制和行为诱导，研究它们在特定压力下的生理和心理变化……”
他的介绍冠冕堂皇，但凌云的目光却越过了那些嬉戏的猴子，落在了生态园边缘几个不太起眼的、连接着粗大管道的金属阀门上。他的野性直觉告诉他，那里面流动的，绝不仅仅是空气和水。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观察区上方阴暗的穹顶网格后面，似乎有不止一道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很壮观的研究。”“山猫”适时地赞叹，与丹拓周旋。
凌云则装作不经意地靠近观察区的护栏，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金属表面，体内被压制的能量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他“听”到了，从脚下深处，传来极其微弱的、某种大型循环泵运转的低沉嗡鸣，以及……一丝被严密隔绝的、属于大型生物的、压抑而狂躁的气息！
就在他凝神感知的刹那——
“吼——！！！”
一声沉闷、扭曲、完全不似任何已知灵长类动物的咆哮，猛地从脚下深处传来！伴随着咆哮，整个观察区的地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生态园里的猴子们瞬间炸窝，惊恐地尖叫着四处逃窜！
丹拓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镇定，勉强笑道：“抱歉，可能是地下层的备用发电机在测试，产生了一些噪音和震动，惊扰到动物了。”
发电机？凌云心中冷笑。那咆哮声中蕴含的痛苦和暴戾，绝不是什么机器能发出来的！
“看来贵中心的设备需要检修了。”“山猫”顺着他的话说道，眼神却与凌云和“夜鹰”快速交流了一下。
计划必须提前了。这个地下层，绝对有问题！
就在这时，凌云佩戴的、与神异所技术同步的微型传感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震动——这是基地留守人员发出的最高优先级警报信号！
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借着调整背包的姿势，快速瞥了一眼隐藏在袖口的微型显示屏。
上面只有一行简短却让他心脏骤缩的代码和生命体征数据——
露娜体征异常！诱导剂活性失控性飙升！原因不明！已启动一级隔离！
凌云的手指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露娜……又出事了！
是在他进入这鬼地方之后发生的！是巧合？还是……他之前的能量波动，即便压制到最低，依旧通过某种诡异的联系，远隔千里刺激到了它？
抑或是……这座研究中心，或者说“秃鹫”集团，有着某种能远程激活或影响诱导剂的手段？！
一股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凌云的全身。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依旧在试图掩饰的丹拓，眼神冰冷如刀。
这座藏污纳垢的研究中心，必须立刻彻查清楚！
无论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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