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比子时更凉,卷着景山的松针,落在万春亭的青砖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林砚握着巡逻手电,光柱在柱础周围的地面上来回扫动——上一章发现的脚印还在,只是边缘被夜风卷来的浮尘盖了些,却更让他心里发紧:能在深夜潜入景山,还敢靠近镇物柱础,对方绝不是普通的游客或工作人员,更像是冲着柱础来的。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脚印周围的青砖,指尖触到一片细小的东西,软中带硬,不是灰尘,也不是松针。他赶紧挪动手电筒,光柱聚焦在指尖——是一片木屑。
木屑很小,比指甲盖还小,呈浅黄褐色,攥在指尖能感觉到细小的木刺,扎得皮肤微微发痒。林砚把木屑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不是故宫老建筑常用的柏木或杉木味,更不是腐烂的朽木味——这是新鲜的,刚从木头上切下来没多久,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怎么会有新鲜松木屑?”林砚皱起眉,手电光在柱础周围仔细扫动,很快又在柱础东侧的砖缝里、西侧的石凳下,各找到两片类似的木屑,大小不一,但颜色、气味和质地都一样,显然来自同一块木头。
他把四片木屑都放在掌心,手电光从不同角度照过去:木屑的断口齐整,边缘有细微的斜向纹理,不是自然断裂的毛糙边缘,更不是风吹雨打后的腐朽痕迹——这是人工切割的痕迹,而且是榫卯加工时特有的“顺纹切”痕迹。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他从小跟着爷爷学木活,对榫卯加工的痕迹再熟悉不过:自然脱落的木屑,断口会顺着木纹裂开,边缘像撕纸一样毛糙;用斧头砍的木屑,断口会有不规则的劈痕;而做榫卯时,用刨子或凿子加工,会留下这种齐整的、带着斜向刨削纹的木屑——尤其是处理榫头或卯口时,为了让构件咬合严密,工匠会用细刨反复打磨,留下的木屑就是这样的。
“有人在这加工榫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砚就摇头否定——深夜的万春亭,不可能有人光明正大做木活。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偷偷切割或打磨与柱础相关的木构件,这些木屑是加工时掉下来的。
他站起身,手电光顺着柱础往上照——柱础上方是亭柱,朱漆斑驳,木缝里积着灰,没有新的切割痕迹;再往上是梁架,琉璃瓦下的木构件都用铁箍固定着,也没看到松动或被改动的迹象。那木屑是从哪来的?难道是有人想对柱础下的木构件动手?
林砚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故宫的镇物柱础下,常有‘暗榫’,用实木构件连接地基,稳住龙脉,这些构件藏在土里,平时看不见,只有动了柱础才会暴露。”难道对方是冲着这些“暗榫”来的?想破坏柱础下的木构件,让镇物松动?
这个想法让他后背发凉。他再次蹲下身,手指插进柱础旁的砖缝里,轻轻抠了抠——砖缝里的灰很干,没有潮湿的痕迹,也没有新翻动的土,看来对方还没挖到地下的木构件,只是在地面附近加工过什么,或者……是带着加工好的木构件来的,不小心掉了木屑。
他又想起上一章的脚印——工装靴,中等体重,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现代工业味。再结合这些木屑,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心里浮现:对方是懂点木活的,至少会加工榫卯,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万春亭的柱础,冲着镇物来的。
林砚把木屑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证物袋里,密封好——这是目前唯一的实物线索,比脚印更有价值,因为木屑能指向对方使用的木材、工具,甚至可能找到加工的源头。他站起身,手电光扫过万春亭的四周,树林里黑漆漆的,风穿过树枝的声音像有人在暗处窥探,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两件事:一件是在暗渠入口附近,苏晓递给他的《明宫史》里有标记,后来又在图纸上标了三角;另一件是老周藏起残砖时,特意叮嘱他别跟苏晓提,还说“离某些人远点”。当时他没多想,现在结合这些木屑和脚印,突然意识到——老周可能早就知道有人在打镇物的主意,只是没说透。
还有之前在食堂听到的流言,说他“想打镇物主意”,现在想来,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想转移视线?让大家以为盯着镇物的是他这个“罪裔”,而真正的威胁却藏在暗处?
林砚攥紧了装木屑的证物袋,指节微微发白。他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躲进了云层,景山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里。祖影还没散去,又添了一层外部威胁的阴影——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破坏镇物?和曾祖父的秘密有没有关系?
他掏出手机,给老周发了条消息:“万春亭柱础旁发现新鲜榫卯木屑,有外人潜入迹象。”想了想,又删掉“外人”两个字,改成“有异常人员活动痕迹”,然后点击发送。他没打电话,怕深夜打扰老周,更怕电话里说不清楚,万一被人监听——现在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发完消息,林砚又在万春亭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痕迹后,才慢慢下山。走在青砖路上,他手里的证物袋轻轻晃动,木屑的细微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这不是普通的木屑,是“榫卯余音”,是有人想破坏镇物的信号,也是影之章最后一块拼图,把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那个藏在暗处的“外部威胁”。
回到宿舍,林砚把证物袋放在桌上,打开台灯,用放大镜仔细看木屑:断口的刨削纹更清晰了,甚至能看到细刨的纹路间距——大约两毫米,是用小号细刨加工的,这种刨子通常用来处理榫头的细节。他把木屑和曾祖父笔记里的“榫卯加工图”对比,发现切割痕的角度和笔记里画的“半榫”加工角度一致,心里更确定:对方不仅懂榫卯,还可能在模仿传统技法,想伪造或替换镇物的木构件。
台灯的光落在证物袋上,木屑泛着浅黄的光,像一道微弱的警示。林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祖影的罪、暗渠的线索、老周的隐瞒、苏晓的接近,还有现在的木屑和脚印,所有的线索都缠在一起,指向一个从未露面的敌人。影之章结束了,祖影的阴影还在,但更危险的“黑影”已经浮现,接下来的路,不仅要赎罪,还要守护——守护故宫的镇物,守护曾祖父留下的秘密,更要对抗那些想毁掉这一切的人。
窗外,第一缕晨光慢慢爬上故宫的红墙,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林砚知道,一场围绕着“影、水、木、土”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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