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将震天的喊杀声隔绝。许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紧贴着城墙根部的阴影,将“影逐流光”身法催动到极致。噬灵真气在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毫不在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再快一点!
城外的战场并非空无一人。零星的西辽毒傀在游弋,北蒙的巡逻骑兵举着火把,如同移动的灯塔,照亮着黑暗。许崖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感知放大到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地形、阴影、甚至敌军巡逻的间隙,以近乎不可能的轨迹穿梭。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泥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滚入一道干涸的沟渠,屏住呼吸,直到那队巡逻的毒傀蹒跚走远。一名北蒙狼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驱使着座狼向他的方向嗅来,许崖猛地将一丝噬灵真气探出,模拟出附近一只夜行小兽的气息波动,那狼骑疑惑地看了看,这才骂骂咧咧地调转方向。
险象环生!每一步都游走在生死边缘。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与灰尘和血污混合在一起,黏腻而冰冷。但他不敢停,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城头惨烈的景象,回放着秦岳师兄浴血的身影,回放着宇文师兄苍白的脸色,还有慕容雪被俘的身影。
他爆发出所有的潜力,速度一再提升,体内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燃烧,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二品中期的门槛,但此刻他无暇顾及。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护,山林成了他穿梭的通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终于冲出了北蒙-西辽联军的包围圈边缘,头也不回地扎进更深的黑暗,向着记忆中南越城池的方向,亡命狂奔。
当他终于看到那片依泽而建、笼罩在氤氲水汽中的南越城池轮廓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在支撑,踉跄着冲向城门。
“站住!什么人?!”城头响起了南越士兵警惕的呼喝,灵巧的藤甲兵张开了弓箭,对准了下方的身影。
“大顺!许崖!有急事求见阮文昭世子!”许崖用尽力气喊道,声音沙哑不堪。
城头上的士兵一阵骚动,但马上就安静下来。很快,城门开启一道缝隙,数名手持奇异藤盾、腰挎弯刀的南越灵兵在阮小二的带领下谨慎地出来,确认了许崖的身份后,才带着他进入城中。
城内的风格与大顺迥异,建筑多由竹木搭建,随处可见散发着荧光的奇异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但许崖无心欣赏,在灵兵的引领下,他快步来到城中心一座最大的竹楼前。
踏入竹楼正厅,许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阮文昭,他依旧摇着那把孔雀羽扇,只是脸上少了往日的从容,多了几分凝重。黎青璇站在他身侧,机关弩杵在一旁。而让许崖心中狂喜的是,在客位上,赫然坐着东罗的柳生卫和千雪!不知为何,东罗的人也巧合的出现在这里。
“阮世子!柳生兄!”许崖顾不上礼节,急促地说道,声音因疲惫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北蒙与西辽联手,正在猛攻我大顺主城!城池危在旦夕!秦岳师兄、宇文师兄他们正在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许崖冒死突围,特来恳请两位,念在昔日并肩、同舟共济之情,出兵救援!唇亡齿寒啊!”
他语速极快,将城外的危局和盘托出,目光灼灼地看向阮文昭和柳生卫。
然而,他预想中的积极响应并未出现。
阮文昭放下了羽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看了看身旁的黎青璇,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柳生卫,叹了口气道:“许兄弟,你的来意,我等明白了。大顺的处境,我们也深感同情。只是……”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你也看到了,我南越经昨日与大顺的一役,元气大伤,如今固守尚可,主动出击,实在是力有未逮。而且,不瞒你说,这两日我们凭借地利,倒也收集了不少资源,足以支撑我们安然度过第三日。按照目前积分,即便不出战,我们也能取得不错的名次。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涉险。”
柳生卫也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带着一丝现实的残酷:“许崖,我东罗情况类似。北蒙西辽的目标是你们大顺,瓜分你们之后,他们自身也会损伤不小,短时间内,应无力再对我与南越动手。此时出兵,等于将战火引向自身,得不偿失。”
许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急切地反驳:“阮世子,柳生兄!你们怎能如此短视!北蒙巴特尔凶残成性,西辽元昊阴险狡诈!他们今日能联手灭我大顺,明日就能调转枪头对付你们!届时你们孤立无援,又如何能挡?只有我们三国联合,才能遏制他们的野心!”
阮文昭摇了摇头:“许兄弟,你说得或许有理。但那是‘可能’。而眼下,我们固守就能拿到的好处,是‘确定’的。冒险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非智者所为。”
柳生卫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阮文昭的说法。千雪站在他身后,清冷的眸子看着焦急的许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许崖看着他们,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明白了,所谓的同盟、情谊,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所以……你们是决定,坐视我大顺在第三关覆灭了?”许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阮文羽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劝道:“许兄弟,听我一句劝。局势至此,已不可为。你……不如就留在我南越城中。何必……再回去送死呢?给大顺,留些积分种子吧。”
柳生卫也看了许崖一眼,虽未说话,但眼神中的意思大抵相同。
留下?苟活?看着袍泽在城中血战而亡?
许崖猛地挺直了脊梁,所有的疲惫仿佛一瞬间被驱散,他目光扫过阮文昭,扫过柳生卫,最后定格在虚空,仿佛看到了那座正在血火中挣扎的城池。他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决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许崖……告辞!”
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背影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如此孤单,却又如此挺拔决绝。
阮文昭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柳生卫闭上了眼睛。千雪看着那道决然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紧。
大顺主城。
经过一夜惨烈至极的攻防,城墙上下的尸体堆积如山,破损的兵器、凝固的血液、燃烧后的灰烬……构成了一副地狱般的图景。守军的人数已经锐减到不足五十,个个带伤,精疲力尽。城门在撞木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摇摇欲坠。
然而,进攻的号角却诡异地停了下来。
北蒙和西辽的联军并未退去,而是如同包围猎物的狼群,将城池团团围住,却暂时停止了攻击。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战场,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兵压抑的呻吟偶尔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城楼。
那里,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秦岳,玄甲破碎,浑身浴血,拄着那杆依旧挺直的黑色长枪,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磐石,死死盯着对面的敌人。
巴特尔,同样不好受。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古铜色的皮肤上沾满了血污,但他眼中的疯狂与战意却更加炽烈。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盯着垂死猎物的饿狼。
“秦岳!”巴特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酣畅淋漓的残忍,“痛快!真是痛快!我就说,同一辈中,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这一战,打得老子浑身舒坦!你是个好对手,可惜,跟错了国家!”
秦岳缓缓抬起眼皮,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蛮夷之辈,也配论对错?我大顺儿郎,只有战死的魂,没有跪生的狗!即便是在这虚幻的界内,你也不会赢得轻巧。”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嘴硬!”巴特尔狂笑,“看看你的城,再看看你的兵!你们完了!等老子亲手拧下你的脑袋,挂在旗杆上,顺便把许崖那小杂种好好折磨一番,看你们大顺还如何嚣张!”
秦岳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身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眼神中带着绝望却依旧紧握兵刃的士兵,又看了一眼城内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座象征着荣耀与责任的城池核心。
他知道,许崖或许失败了,或许……他已经回不来了。
但这又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将最后的力量凝聚于双臂,长枪缓缓平举,枪尖直指巴特尔。
“废话少说!巴特尔,可敢与我一决生死?!”
声浪滚滚,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在寂静的战场上回荡。
巴特尔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硬碰硬的厮杀!
“正合我意!你的人头,老子收下了!”
他怒吼一声,周身赤黑色的苍狼真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庞大的气势压迫得周围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他猛地踏前一步,地面龟裂,手中那柄沾满血渍的巨型弯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悍然劈向秦岳!
最后的对决,在这尸山血海之上,在这摇摇欲坠的城楼之巅,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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