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过午夜的城市街道，将宴会的喧嚣与浮华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与来时那种冰冷僵持的氛围不同，此刻的沉默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张力，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狭小的空间里悄然滋长。
林砚靠在车窗边，额头轻贴着冰凉的玻璃，目光漫无目的地追随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灯光。
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点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在他的瞳孔中明明灭灭，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的身体依然残留着舞池中的记忆——谢辞手掌的温度，透过丝绒面料传来的坚定力道，还有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罕见的专注。
当谢辞带着他在舞池中旋转时，有那么几个瞬间，林砚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那些审视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那流淌在血液里的音乐节奏。
想到这里，林砚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萦绕着谢辞握过的触感。
他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贯穿他的太阳穴。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异常，心率升高，皮质醇水平上升。
情感指数接近友情阈值上限。请宿主立即调整情绪状态，遵守系统规则，保持适当距离。】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机械，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将林砚从短暂的旖旎幻想中拽回现实。
他猛地僵直了身体，呼吸一滞。这是系统第一次因为“正向”的情感波动——那种令人心悸的依赖和悄然滋长的心动——而发出明确警告。
以往的系统警告总是关乎危险、越界或信任危机，从未像现在这样，仅仅因为他贪恋一个人的温暖和靠近就拉响警报。
“怎么了？”
谢辞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尽管林砚的僵硬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没能逃过谢辞敏锐的观察。
林砚慌忙摇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他的声音比预期中还要干涩，好在车内的昏暗掩饰了他苍白的脸色。
谢辞没有追问，但林砚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
车窗外，霓虹灯依旧绚烂，但此刻在林砚眼中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冰冷的警示。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分散注意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情感。
系统的警告仍在脑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神经。
“友情阈值上限”——这个词组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恐惧。
所以，就连对一个人的正常好感，对温暖的渴望，对安全感的本能依赖，都是不被允许的吗？
他想起谢辞在舞池中看着他的眼神，那种专注而深沉的目光，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珍视的错觉。
而现在，系统冷酷地提醒他，这一切都是危险的，是可能招致毁灭的。
“冷吗？”
谢辞的声音再次打断他的思绪。不知何时，车内的温度似乎降低了许多，林砚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有点。”他低声回答，不敢看谢辞的眼睛。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让林砚几乎要落下泪来。
外套上残留着谢辞常用的那款冷冽香水的后调，混合着他本身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味道。
而这安心，恰恰是最危险的。
【二次警告：宿主生理指标持续异常。情感联结强度已达到临界点。若继续发展，将触发一级警报。】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尖锐。林砚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闭上眼睛，强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
他贪恋这份温暖，渴望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在经历了漫长的孤独和恐惧后，谢辞给他的安全感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但系统的警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再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停车。”
谢辞突然对司机说道。车子缓缓靠边停下，林砚困惑地睁开眼，发现他们停在了一座跨江大桥的中段。
“下去走走。”谢辞简短地命令，已经打开了车门。
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吹散了车内的沉闷。
林砚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跟着谢辞走上大桥的人行道。午夜的大桥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划破寂静。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望着脚下流淌的江水。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随着波纹轻轻晃动。
“你在害怕什么？”谢辞突然问道，目光依然注视着远处的江面。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从晚宴结束后，你就一直很紧张。”谢辞转过头，夜色中他的眼神格外深邃，“因为我邀你跳舞？还是因为别人的目光？”
林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能告诉谢辞系统的存在，不能解释那种对亲密关系的恐惧源于可能被抹杀的威胁。
“我只是...不习惯。”最终，他选择了部分真相，“不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不习惯成为话题的中心。”
谢辞沉默了片刻，然后出乎意料地说：“我也不习惯。”
这句话中的坦诚让林砚惊讶地抬起头。
“在谢家，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真情实感是奢侈品，也是弱点。”谢辞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但我厌倦了永远计算得失，永远防备所有人。”
林砚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中狂跳。这是谢辞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向他展露内心的脆弱。
“在你身边，我可以暂时放下那些算计。”谢辞继续说着，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灯火，“这就是为什么我带你回谢家，为什么今晚我选择与你共舞。”
这些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林砚心中紧锁的情感闸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防线在一点点崩溃，对谢辞的依赖和情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而系统的警告也随之升级：
【最高级别警告！检测到宿主情感联结即将突破安全阈值！请立即采取疏离措施，否则将面临不可预测后果！】
剧痛再次贯穿他的头部，林砚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冰冷的栏杆。
“林砚？”谢辞立刻伸手扶住他，眉头紧锁，“你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林砚勉强站稳，挣脱了谢辞的手，“只是有点头晕，可能是累了。”
这个退缩的举动明显让谢辞感到意外，他的眼神暗了暗，但最终没有强求。
“回去吧。”谢辞转身走向车子，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林砚望着他的背影，内心充满了撕裂般的痛苦。他渴望靠近，却不得不疏远；想要坦诚，却必须隐瞒。
系统的警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他任何真实的情感表达都可能招致毁灭。
回程的剩余路途在死寂中度过。林砚紧紧裹着谢辞的外套，感受着那一点点正在迅速消散的温暖，内心充满了绝望。
当车子最终停在谢家老宅门前时，林砚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将外套塞回给谢辞。
“晚安。”他匆匆说道，不敢看谢辞的眼睛。
“林砚。”谢辞叫住了他。
林砚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无论你在害怕什么，”谢辞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而坚定，“记住，有我在。”
这句话如同一把双刃剑，既给了林砚无限的温暖，也加深了他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真正威胁他的，恰恰是他对谢辞日益增长的情感依赖。
这一夜，林砚在系统的警告和内心的挣扎中辗转难眠。
而谢辞书房里的灯光，也久久未熄。
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在这一夜被拉紧到了极限。
而下一步该如何走，林砚已经失去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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