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灯光依旧璀璨，但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了那个紧紧相拥、哭作一团的小小世界之外。十一个身影，不，现在是十二个，纠缠着，依偎着，仿佛要将两年的分离、担忧、恐惧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都揉进彼此的身体里。哭声混杂着语无伦次的呼唤和责备，在震耳欲聋的场馆欢呼声中，却清晰得如同最私密的耳语。
杨凌被姐姐们团围在中央，几乎透不过气，但那是她两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踏实、如此温暖的“窒息”。脸颊贴着孟美岐被泪水浸湿的肩膀，后背承受着吴宣仪紧紧的环抱，杨超越的手还在她背上一下下地拍着（力道依旧没轻没重），其他姐姐的手也纷纷落在她的头发、手臂、背上。她能闻到熟悉的香水味、汗水味，还有泪水咸涩的气息。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又想落泪。
“好了好了……姐姐们……我快喘不过气了……”她终于带着哭音，笑着求饶。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让紧箍般的拥抱稍微松了一些，但没有人真的放开她。姐姐们稍稍退开一点距离，但手还紧紧抓着她身体的某一部分，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一张张泪痕交错、妆容都有些花了的脸上，写满了后怕、狂喜、心疼和难以置信。
“你跑到哪里去了？！”孟美岐最先找回一点队长的威严，但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声音让她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只有满满的心疼，“两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我们……”她说不下去，别过脸，用力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美岐姐，对不起大家……”杨凌的眼泪又流下来，她环视着每一张熟悉的脸，“我……我去治病了。心脏的问题，在韩国。”
“心脏？！”吴宣仪倒抽一口冷气，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医生不是说……你当时跑掉的时候……那么严重吗？” 她想起两年前在医院听到的那些可怕的字眼。
“嗯，很严重。”杨凌点头，声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急性心衰，恶性心律失常。在韩国做了两年系统的治疗和康复，现在……已经基本好了，和正常人一样，只要注意保养。”她握住吴宣仪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 reassurance。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杨超越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我们是你姐姐！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扛？！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两年是怎么过的？！我们到处找你，晚上睡不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你的消息！方婷萱，你太自私了！”
这番责备掷地有声，却让杨凌的心揪得更紧。她看着杨超越通红的眼睛，看着其他姐姐眼中同样深切的痛苦，知道自己的隐瞒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对不起，超越姐，对不起……”她低下头，泪水滴落，“我当时……太害怕了。害怕成为你们的负担，害怕看到你们担心的样子，更害怕……如果治不好，让你们再经历一次失去。”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也害怕……面对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和事。所以……我逃了。用最糟糕的方式。”
她的话让姐姐们沉默了片刻。她们理解那份害怕，却也心疼她的独自承受。
“傻瓜，” Yamy 的声音响起，带着叹息，她伸手替杨凌擦去脸上的泪，“我们是一体的，从来就没有‘负担’这种说法。你不在，才是我们最大的负担。”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Sunnee 吸着鼻子，语气强硬，“再敢玩失踪，我们就……就把你锁起来！天天看着！”
“对！锁起来！”其他人纷纷附和，虽然带着哭腔，但语气里的宠溺和保护欲显而易见。
这时，主持人和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靠近，提醒她们还在舞台上，流程需要继续，而且台下还有很多观众，以及……有些人可能已经等不及了。
杨凌顺着工作人员的示意看向台下前排。方婷宜已经哭得几乎虚脱，被方廷皓半扶半抱着，两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眼中的激动、期盼和小心翼翼几乎要溢出来。范晓莹和光雅也站在不远处，同样泪流满面，朝她用力挥手。
她的心微微一颤。该来的，总要面对。
演唱会剩余的环节在一种既混乱又无比温馨的氛围中继续。杨凌被姐姐们簇拥着，完成了最后的合唱。当所有演出结束，大幕落下，女孩们手拉着手向观众深深鞠躬时，台下响起了今晚最持久、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其中夹杂着无数“欢迎回来”的呐喊。
回到后台，气氛更加私密，情绪也更容易宣泄。化妆间和走廊里，又是一轮抱头痛哭和激动的话语。公司高层、工作人员也纷纷涌上来，表达着惊喜和慰问。
而杨凌，在稍微安抚了姐姐们之后，目光投向了化妆间门口。
方廷皓扶着方婷宜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进来，仿佛在等待一个许可。范晓莹和光雅也跟在他们身后，眼中含泪，脸上带着笑容。
杨凌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孟美岐和Yamy低声说了句：“美岐姐，Yamy姐，我……”
“去吧。”孟美岐轻轻推了她一下，眼眶依旧红着，但眼神温和，“好好说。我们在这儿。”
Yamy也点点头：“需要我们就喊一声。”
杨凌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独自走向门口。
随着她的靠近，方婷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挣脱哥哥的手，想要上前，却又有些怯怯地停住，只是用那双和杨凌极其相似、此刻却盛满了太多情绪的眼睛，贪婪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方廷皓站在妹妹身边，目光复杂地落在杨凌身上。两年不见，她瘦了些，气质更加沉静，但脸色红润，眼神明亮，看起来确实很健康。悬了两年的心终于彻底放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庆幸和一丝作为兄长未能保护好她的自责。
“萱萱……”方婷宜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伸出手，却不敢碰她，“你……你好了吗？真的好了吗？”
杨凌看着姐姐苍白憔悴的脸，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愧疚和渴望，心中最后那点坚冰，终于在这灼热的目光下彻底融化。她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方婷宜颤抖的手。
“姐，”她轻声唤道，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滑出嘴角，“我好了。真的。”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打开了闸门。方婷宜“哇”地一声哭出来，猛地扑进妹妹怀里，紧紧抱住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声里是这两年所有的担忧、悔恨、思念和此刻巨大的解脱。“对不起……萱萱……对不起……姐姐错了……姐姐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杨凌回抱住她，感觉到她的颤抖和脆弱，心中也酸涩不已。她轻轻拍着姐姐的背：“都过去了，姐。不怪你。是有人使坏，我们都上当了。”
方廷皓看着相拥哭泣的姐妹俩，喉结滚动了一下，也走上前，伸出双臂，将两个妹妹一起揽入怀中。这个拥抱坚实而温暖，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重。“回来就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什么都别想了，以后有哥哥在。”
范晓莹和光雅在一旁也抹着眼泪，为这对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的姐妹感到由衷的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微平复。方婷宜依旧紧紧拉着杨凌的手不肯放，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方廷皓问，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目光中的关切不减，“身体还需要怎么调理？工作方面……”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可以正常生活工作，只要注意别太累，定期复查就好。”杨凌回答道，目光看向化妆间里正关切望着这边的火箭少女姐姐们，“工作……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姐姐们。然后……再看公司和团队的计划。” 她没有立刻提重回舞台，但眼神中的光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廷皓点点头：“好。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家……也随时等你回来。”
“嗯。”杨凌轻轻应了一声。那个曾经让她感到窒息和想要逃离的“家”，此刻在兄长的承诺和姐姐的泪水中，似乎有了不同的温度。或许，她可以慢慢尝试，重新去感受。
这时，杨超越的大嗓门从里面传来：“喂！你们说完了没！庆功宴还吃不吃了！百草！快来！我们点了你最爱吃的！”
杨凌忍不住笑了，对方婷宜和方廷皓说：“姐，哥，晓莹，光雅，一起吧？”
方婷宜用力点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方廷皓也微笑着颔首。
那一晚的庆功宴，大概是史上最混乱又最温馨的一次。笑声、哭声、调侃声、追问声交织在一起。杨凌被围在中间，回答着姐姐们和朋友们一个又一个问题，关于韩国的治疗，关于李恩秀和金敏珠的照顾，关于那首《拾光》的创作……她也问起了这两年来大家的近况。
缺失的两年时光，在杯盏交错和泪光笑影中，被一点点填补。
夜深了，回到久违的集体宿舍。杨凌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布置，恍如隔世。孟美岐和吴宣仪帮她把简单的行李拿进来。
“早点休息，别太累了。”孟美岐叮嘱。
“明天带你去复查，找最好的医生再确认一下。”吴宣仪补充。
“嗯，好。”杨凌点头，心中充满暖意。
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喧嚣褪去，疲惫感涌上，但心里却是一片安宁的充实。她走到窗边，望着北京的夜空。城市的灯光掩盖了星光，但她知道，它们一直都在。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新的群消息。她拿起来看，是“火箭少女101（12）”的群，杨超越发了一张刚才庆功宴上大家挤在一起、笑得东倒西歪的大合照。
下面跟着一排排的留言：
“欢迎回家，凌儿\/百草\/萱萱！”（Yamy）
“以后12个人，谁也不准少！”（孟美岐）
“锁死了！钥匙我吞了！”（杨超越）
“爱你哟~”（吴宣仪）
“+1”（Sunnee）
“+”（其他人排队形）
杨凌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头像，看着那张照片里每一张灿烂的笑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嘴角却高高扬起。
她打字回复：“嗯，回家了。再也不走了。爱你们，我的姐姐们。”
按下发送键。
窗外，夜色温柔。
门内，心已归航。
而新的故事，正随着重新同步的心跳，缓缓展开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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