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专辑的筹备进入了最紧张的冲刺阶段。练习室里，镜子映照着女孩们挥洒汗水、反复打磨动作的身影。音乐声震耳欲聋，节拍器精准地敲打着节奏，舞蹈老师严厉而精准的指令夹杂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地板蜡和某种紧绷的专注感。
凌儿站在队列中，跟着音乐，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一个转身、跳跃、定点动作。她的额发早已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角，白色的练习t恤背后也洇开深色的汗渍。左手腕在快速旋转和支撑动作时，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偶尔会微微绷紧，带来一丝早已习惯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牵扯感。但除此之外，她的动作流畅有力，眼神专注，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是一段强度颇大的副歌衔接舞蹈，连续几个高强度的跳跃和地板动作后，紧接着是一个需要极强核心控制力的wave（波浪动作）和快速头部甩动。音乐达到一个小高潮，鼓点密集。
就在完成最后一个跳跃落地，借力准备衔接wave的瞬间——
凌儿忽然感觉胸腔里一阵极其突兀的、尖锐的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猛地撕裂了一下。这痛楚来得太快太剧烈，以至于她wave的动作明显滞涩了半拍，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毫无预兆地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直冲口腔！
那味道浓烈而陌生，带着温热的、令人作呕的质感，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感官。胃部一阵剧烈收缩，眼前猛地黑了一下，视野边缘冒出细碎的金星。
音乐还在继续，旁边的队友们正在完成最后的定点pose。凌儿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控制住几乎要软倒的身体和翻腾的呕意，勉强维持着结束动作的姿势，但脸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不再是运动后的热汗，而是冰凉的、带着惊恐的虚汗。
“停！”舞蹈老师拍了拍手，音乐戛然而止。“凌儿，刚才那个wave的衔接有点软，核心再收紧一点，感觉要从腰椎一节节推上去，不是单纯扭胯。其他人整体不错，休息五分钟，然后我们抠一下副歌后半段的走位。”
姐姐们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散开，去拿水喝，或对着镜子调整动作。段奥娟离凌儿最近，她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随口问道：“凌儿，你没事吧？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是不是累着了？”
吴宣仪也看了过来，关切道：“是不是低血糖了？我带了巧克力，要不要吃点？”
孟美岐正在和舞蹈老师看刚才的录像回放，闻言也转过头，目光敏锐地扫过凌儿异常苍白的脸。
凌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口腔里那股血腥味还在蔓延，她甚至能感觉到舌尖似乎尝到了一丝咸腥。她不敢开口，生怕一说话，那股温热的液体就会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对着段奥娟和吴宣仪摇了摇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让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稳：“没……没事。可能有点闷，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甚至不敢等她们回应，几乎是逃离般，转身就朝着练习室门口冲去。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但她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凌儿？”吴宣仪疑惑地喊了一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杨超越正仰头灌水，瞥见凌儿苍白的侧脸和仓促的脚步，也愣了一下，放下水瓶：“她怎么了？跑那么急？”
孟美岐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她放下平板，对老师说了一句“稍等”，便迈步朝门口走去：“我去看看。”
凌儿冲出练习室，外面走廊相对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喉咙里那股灼热翻涌的腥甜和胸腔里越来越明显的闷痛。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已经涌到了喉咙口，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更强烈的刺激和恐慌。
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这段不长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她捂着嘴，低着头，不敢看任何可能路过的人，眼眶因为强忍和恐惧而迅速泛红。
终于，她冲进了女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嗡嗡的排气扇声。
她扑到最里面那个隔间，反手“咔哒”一声锁上门，动作因为颤抖而显得笨拙。
就在门锁落下的瞬间，一直强行压制的防线彻底崩溃。
“咳……呃……”
她猛地弯下腰，对着马桶，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开始是干呕，随即，那股在口腔里盘旋已久的、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碍——
“噗——”
一抹刺目的鲜红，伴随着一些透明的黏液，喷溅在了洁白的马桶壁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凌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抹红色，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一切。胸腔里的闷痛似乎因为这一口血的吐出而稍微缓解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血……她吐血了？
怎么会……
是旧伤？是嗓子练坏了？还是……更严重的问题？
无数可怕的猜测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扶着冰凉的隔间壁板，双腿发软，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口腔里还残留着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胃酸翻搅带来的酸涩，让她一阵阵反胃。
门外，隐约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孟美岐压低的、带着明显担忧的呼唤：“凌儿？凌儿你在里面吗？你怎么样？”
是美岐姐……她跟过来了……
凌儿猛地捂住嘴，将差点溢出的呜咽死死堵在喉咙里。不能出声……不能让她看到……不能让大家知道……
她看着马桶里那滩刺眼的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练习室里那些关于新专辑的讨论、即将到来的巡演、姐姐们期待的目光……还有她刚刚开始觉得温暖、想要紧紧抓住的“家”的感觉……
难道这一切，又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详的鲜血打破了吗？
隔间门外，孟美岐的敲门声已经响起，一声比一声急切：“凌儿？开门！回答我！”
凌儿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泪水混合着嘴角残留的血迹，无声地滑落。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甲泛白。
门外是担忧的呼唤和即将被撞破的真相。
门内是冰冷的恐惧、刺目的鲜红，和一个女孩在突如其来的病痛面前，瞬间崩塌的、刚刚重建起来的坚强伪装。
练习室里的音乐似乎又隐约响起，节拍敲打，如同倒计时。而在这个反锁的、充满血腥气味的狭小空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绝望的颤抖和无声的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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