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刚刚漫过志愿者培训基地的铁丝网，将操场上三十多个身影拉得细长。
赵大叔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迷彩服格外显眼，他正努力比划着《修仙基础诀》的起手式，掌心艰难地聚起一丝微弱白光，却因灵气运转不畅，光芒闪烁几下便溃散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有些窘迫地看向身旁的李婶：“他李婶，你这灵气可比俺的亮堂多了，这口诀的关窍，能不能再给俺念叨念叨？”
李婶——月牙湖事件的幸存者，丈夫不幸溺亡后，她将悲痛化为力量，成为了最刻苦的志愿者之一。
她放缓动作，耐心示范：“老赵大哥，别心急。这灵气得沉下去，就像咱以前在地里抡锄头，劲儿得从脚底起，贯到腰上，再送到手上，不能光晃悠胳膊。”
沈砚静立树荫下，手中的便携测怨仪屏幕显示着“12”的数值，较昨日又下降两点。
林砚辞无声地递来一瓶矿泉水——瓶身是常温的，他记得沈砚的胃受不了冰镇。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简洁：“进度不错。张鹏报，下周可协处低阶事件。”
沈砚刚接过水，未及拧开，脑海中系统的机械音骤然响起：
【叮！守界系统紧急提示：检测到新增诡异波动！坐标：市郊废弃育红小学。
事件类型：低阶诡异（枉死者怨气凝聚）。
任务目标：调查“幽灵读书声”源头，化解三名遇难学生怨气。
任务奖励：怨气化解碎片x3。
事件备注：该校十年前因校舍坍塌致三名学生死亡，真相被当地刻意隐瞒。目前玄阴宗正利用该地怨气培育低阶怨灵，当前怨气浓度45，持续上升中。】
“新任务。”沈砚收起测怨仪，指尖点在地图一处红标，“育红小学，十年旧案，玄阴宗正在那里滋养怨灵。”
林砚辞眉头瞬即锁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清灵剑的剑柄——
剑身微不可察地轻吟，感应到了不祥的气息：“积怨十年，玄阴宗插手，坍塌绝非意外。即刻动身？”
“嗯，迟则生变。”
沈砚转身欲寻张鹏交代事宜，却见苏婉提着保温桶自校门走来，淡蓝围裙上还沾着未拍净的面粉，身后跟着怀抱文件的沈明宇。
“阿砚，砚辞，”
苏婉的声音带着晨间的温柔与急切，“熬了排骨玉米汤，火候足，你们喝点再走。”
她熟练地打开桶盖，浓郁鲜香顷刻四溢，“明宇说要去那旧学校，我灌了姜茶在保温杯里，路上捂着，驱寒。”
沈明宇递上文件夹，神色郑重：“哥，这是能查到的所有关于育红小学的资料。
十年前事故，对外宣称是‘暴雨渗水致结构损坏’，但我挖到一个旧学生论坛，Id‘小雨滴’匿名爆料，说当年建校就存在严重偷工减料，钢筋粗细不达标，水泥掺沙。
还有，一直看守小学旧址的张校长，每年4月15日事故日都会独自去烧纸祭奠，去年被偶然拍到一边烧纸一边痛哭，还偷偷埋了张纸条。”
沈砚快速翻阅，一张泛黄的彩色照片从页缝滑落——
照片上，育红小学红白相间的教学楼前，三个身着蓝白校服的孩子笑容灿烂：扎着马尾的王小雅高举“优秀班级”锦旗，戴眼镜的李浩然怀抱一摞作业本，高个子的张强则搂着一个旧篮球。
照片背面，铅笔字迹略显模糊：“小雅11岁，浩然11岁，张强12岁。摄于2014年4月10日，距他们的生日仅剩5天。”
“就是他们了。”
沈砚将照片小心收好，“明宇，继续深挖玄阴宗俘虏的口供，尤其是周天雷，重点问育红小学。妈，我们办完事就回，别等我们午饭。”
苏婉还想多叮嘱几句，沈砚已与林砚辞转身走向车子。
车辆驶离，沈砚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照片边缘，那身蓝白校服，勾起了些许模糊而久远的记忆。
下午二时，车辆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门楣上，“育红小学”的牌子残缺不全，仅剩的“育”和“小”字也模糊难辨，门柱上褪色的招生广告在风中卷曲剥落。
推开门，脚下碎石子嘎吱作响。
半幅教学楼已然坍塌，废墟成堆，扭曲的钢筋狰狞外露。
未完全倒塌的走廊里，散落着残破的课本，依稀可见语文书上的拼音，数学册上的红勾。穿堂风掠过空窗，卷起纸页，发出哗啦声响，宛如翻书。
“怨气浓度48，超月牙湖初始值。”
林砚辞以剑鞘拨开及腰杂草，露出一块残破黑板，粉笔字“明天春游”被雨水晕开，“玄阴宗常来此地，以怨养灵。”
沈砚手中的测怨仪红点急闪，指向三楼尽头。楼梯木质腐朽，踩上去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三楼走廊墙壁，“学习园地”的展板依稀可辨。
王小雅的作文《我的妈妈》贴在首位：“妈妈是护士，很晚回家，总会带糖给我，我想快长大帮她……”
旁边是李浩然工整的书法“好好学习”，张强的画《我的梦想》里，小男孩穿着警服，手持玩具枪。
“呜……谁能帮我们捡回课本……”
细微啜泣自教室传来。
沈砚推开门，阳光透过破窗，割裂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三个孩子的虚影坐在残破课桌前：
王小雅虚影趴着，手中紧攥一块印有小花的粉色橡皮，边缘被啃咬过；
李浩然虚影低头，指尖在虚空划写“妈妈”二字；
张强虚影靠窗，望着荒芜操场，似在等待。
【叮！目标确认：王小雅（11岁，班长，为救李浩然被横梁砸中）、李浩然（11岁，学习委员，被埋致失血过多）、张强（12岁，体育委员，推墙被埋）。怨气核心：1. 肇事者未受惩；2. 家人未得补偿；3. 玄阴宗利用，不得往生。】
“小雅？浩然？张强？”沈砚缓步靠近，声线放得极低极柔。
三个虚影同时抬头，眼眶通红：“你…你看得见我们？张校长说，只有好心人才能看见…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是。”沈砚蹲下身，与王小雅平视，目光落在橡皮上，“这是妈妈给的奖励，对吗？”
王小雅虚影点头，泪珠无声滚落：“我想捡回去给妈妈看…可我摸不到…”
李浩然举起虚空的“本子”：“妈妈教的诗，还没写完…”
张强揉着眼睛：“我告诉老师墙裂了…他们不信，还罚我…”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蹒跚脚步声。两人迅疾隐于门后。
只见一位身着陈旧中山装、驼背严重的白发老人，提着一只盖蓝布的竹篮，步履沉重地走入废墟。是张校长。
他放下篮子，取出黄符纸、纸钱和毛笔。蹲身用石块画圈，手颤抖着将符纸置于圈内，又艰难地在纸钱上书写，几次写歪。
“小雅，浩然，张强…爷爷来了。”老人嗓音沙哑破碎，“带了新课本…还有糖…你们爱的口味…”
他将纸钱折成书本形状放入圈中，又掏出三颗水果糖——草莓、橘子、苹果——轻轻放下。
“爷爷对不起你们…当年不敢说啊…”纸钱燃烧，泪水滴入火堆，滋滋作响，“玄阴宗…拿萌萌逼我…她才八岁…我唯一的…”
焚尽纸钱，他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符纸，小心压在石块下，随即匆匆离去。
沈砚待其走远，上前取出符纸。是一张磨损严重的求救符，字迹模糊却可辨“救萌萌”、“玄阴宗”、“仓库”等字，符纸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
“他非惧孩童，是受胁迫。”林砚辞凝视符纸，一针见血。
沈砚攥紧符纸，“萌萌”二字刺痛指尖。他立即拨通张鹏电话：“紧急调查育红小学周边所有废弃仓库！玄阴宗可能拘禁了一名八岁女童，张萌萌，是张校长的孙女！要快！”
挂了电话，他回望教室。三个孩子的虚影正静静注视着他，眼中是十年积压的期盼与微光。
沈砚深吸一口气。肃清旧冤，拯救幼女——这条救赎之路，他必须走下去。
然而，在他目光扫过废墟某处时，似乎瞥见一道极快的黑影一闪而逝，速度远超常人，瞬间没入断墙之后。
是玄阴宗的暗哨？还是……别的什么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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