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
林老小的虎头奔在松江一条街道旁停下。
车窗外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当年坑洼土路，
换成了平整柏油大道。
龙浩凭着脑子里记忆，
搜索着小燕原来住址。
林老小也往前探了探身子，
眼睛眯成一条缝，
望着窗外那些高低错落楼群，
他也感觉到物是人非的景象。
林老小比龙浩离开松江时间还早，
对这里的变化更是觉得恍惚。
龙浩的记忆里，
这里应该全是低矮的平房区——
当年挤在这一片的，
得有几百户人家，
房檐挨着房檐，
下雨天走路得踩着砖头跳，
家家户户门口堆着煤坯和杂物，
空气里还有酸菜味道。
小燕家，住在最里面一个破房子里，
对面开着一个食杂店，
他当年给小燕送钱时，
总是去食杂店等她。
可眼前哪还有平房影子？
现在全是崭新的住宅小区，
米黄色楼体看上去挺整齐，
楼间距宽能跑两台轿车。
龙浩直勾勾盯着眼前小区，
感觉一阵懵逼状态。
他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这里连条大道都没有，
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小区呢？
“二哥呀，这个地方咋变样了呢？松江现在发展这么快吗？原来的平房全都没了。”
林老小也愣住了，眉头拧成个疙瘩：“咱们把这件事给疏忽了，这几年楼房起的太快了……”
“哥，你先别着急。”龙浩拍了拍赵伟的肩膀，叮嘱道，“伟呀，一会辛苦你下去跑跑啊。我这张脸在松江特别熟，下车怕撞上以前认识那些人，在节外生枝。你去附近食杂店问问，看看有没有认识小燕的。”
“那有啥辛苦呀，都是自己家事，我这就下去打听她。”
龙浩不放心，又仔细叮嘱一遍：“他们要是问你记不记着大名了，你就说年头太久忘了，只知道她叫小燕，今年三十多岁，带着一个儿子，差不多七八岁大。这回我开车领你慢慢转悠，看到食杂店咱们就下去问，她家肯定还在这片住。这个女的不是什么稳当主，肯定有认识她的，当年大冬天，她穿一个丝袜子，只要她还活着，能有认识她的。”
赵伟爽快地应着：“行，龙哥，我这就去。”
两个人换了一下位置，
赵伟坐到后面座位上。
龙浩手握着方向盘，
眼睛不停往外面张望。
他看到路边挂着“食杂店”牌匾就停下车，
赵伟便推开车门快步走下去，
不多时又走出来，
要么摇头，要么摆手，一脸无奈地坐回车里。
“问了好几家，都说不认识。”
“这家老板娘说没听过这号人。”
“都他妈爱搭不理的……”
问了约莫十多家食杂店，赵伟已经累的腿都快跑直了。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沉，
连赵伟都蔫了，
靠在座椅上没了刚才劲头。
“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找？”赵伟喘着气说。
龙浩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心里清楚，
多待一天多一分风险，
在松江这个地方，
到处都是眼睛，
万一被以前的仇家撞见，
别说找孩子了，
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就在三个人都觉得心灰意冷，
龙浩打算再绕最后一圈去宾馆时，
赵伟跑到车上，
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惊喜，
连说话嗓门都比平时高了八度：“哥！我敢打包票，这家肯定认识小燕！”
龙浩心里一激灵，忙问道：“咋地呢？”
“我刚把小燕情况跟这家老板娘说一遍，她直接就变脸了，刚才还客客气气的，一下子就翻了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瞪了我一眼说：‘那个烂货别问我，我不认识！’说完把我往外赶，连东西都不卖了，还说我晦气。”
赵伟激动的一拍大腿，嚷嚷着：“我看小燕肯定在这附近住，估计这个娘们是跟小燕有仇，我咋问都不说，还把我轰出来了！原来跑的那些家，他们也都认识这个娘们，就是不告诉咱们，看来这个小燕做人确实有点问题。”
龙浩眼睛一亮，
轿车在大道旁放慢速度。
他盯着路边的店铺，
目光扫过一家理发店、
一家五金店，
最后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车。
这个药店不太大，
玻璃门上贴着“医保定点”的红色贴纸，
里面还亮着灯。
“小伟，你进这个药店问问。”龙浩把车停在路边，
赵伟立刻推门要下车，
却被林老小给拦住了。
“伟呀，不用你去了。你这长相太凶，板着一张脸，像是要跟谁打架是的，人家看见你就害怕了，未必能说实话，还是我去吧，我这张老脸兴许管用。”
龙浩想想也是，
赵伟的气势，
往那一站就带着一股煞气，
确实不适合打听事儿。
“二哥，这女的挺邪性，大家不愿意跟咱们说实话，这里面肯定有事，你琢磨好怎么问啊。”
“嗯，没事，放心吧。” 林老小推门下了车，
背着手慢悠悠朝药店走去。
他穿着一身名牌衣服，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一看就像个大老板，
这种气势很容易让人心生敬畏。
龙浩和赵伟也下了车，
靠在轿车旁抽起烟。
这一道他们憋坏了，
不敢在车里抽烟。
过了十多分钟，
林老小还没出来。
赵伟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龙哥，大哥咋这么半天没出来呢？”
龙浩望着药店的门，眉头紧锁：“肯定是问出点啥信息了，要不早出来啦。”
又过了十多分钟，
药店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老小走了出来。
龙浩远远瞅着，
看见他脸色铁青，
嘴角抿得紧紧的，
走路时肩膀都带着一股狠劲，
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压人的怒气。
“这是咋滴啦？”赵伟嘀咕一句。
“肯定打听出啥不好事嘞呗。”
两个人跟林老小坐到车里，
关上车门后，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老小好半天没有说话，
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
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二哥，这是咋回事呀？”龙浩连忙问道，“你打听出消息了么？”
林老小猛地吸了一口气，
又狠狠吐出来，
像是要把心里火气全喷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哑着嗓子开口说：“龙啊，你往前面开，有个叫幸福家园小区的，三号楼一单元三零一。你们俩都不用上去，我自己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哥，到底咋回事呀？”龙浩一边启动轿车，一边急着追问，“打听出什么消息啦？”
“这个逼娘们，一点好人缘都没有哇！”林老小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药店那老太太跟我说，她确实在这附近住，也确实有个孩子，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我哥的种。可自从我哥没了以后，这个孩子遭老罪了，人家说这孩子天天挨揍。后来人家就不说了，但是从表情上能看出来，一提起她，人家都他妈挠头。”
“要么说东哥也挺有智慧的呢，玩几个月不搭理她了。”
“这个小燕现在找了个老头，俩人搞了个什么狗屁‘宇宙信息会’，说是专门帮人治病，还能预测未来。就是卖那些什么电磁床垫、磁疗枕头，专门骗老头老太太的钱！”
“哥，你自己进去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龙浩皱着眉毛，心里有点发沉。
“不行，你别露面，就在车里等着吧。”林老小摆了摆手，眼神非常坚决，“咱们不知道她们家有多少人，万一里面有认识你的，那麻烦就大了。我先上去，要是一个小时不下来，你再想办法上去。”
他从兜里摸出一部备用手机，
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二哥，你小心点啊！”龙浩在后面叮嘱一句。
林老小没有回头，
径直走进小区楼里，
身影很快消失在单元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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