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植园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窗时,天地已经裹在一片素白里。丫丫正往炉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念秋穿着件厚厚的虎头棉袄,正踮着脚扒着窗台看雪,小手指在结了冰花的玻璃上画圈圈,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慢点添,火太旺容易烧糊锅。”蒙烈走进厨房,手里捧着刚从院里扫来的干净雪,倒进铜盆里——这是要化雪水给念秋煮梨汤,老辈说雪水炖梨最是润喉。他看着丫丫把面团擀成薄薄的皮,忍不住笑,“包饺子呢?这皮擀得比你当年给我补的袜子还薄。”
丫丫手上的擀面杖顿了顿,佯怒着拍了他一下:“少提当年!你那次爬树掏鸟窝摔破的裤子,还不是我连夜缝的?针脚比这饺子皮整齐多了。”
念秋突然回过头,举着手里的小木雕老虎,奶声奶气喊:“鸟!窝!”这是他新学会的词,自从上次听王大娘讲了蒙烈掏鸟窝的糗事,就总爱念叨。
蒙烈接过丫丫递来的擀面杖,笨拙地擀着皮,面团在他手里歪歪扭扭,像只没睡醒的毛毛虫。“你看你教的好儿子,”他无奈地笑,“成天就记着我的糗事。”
“那是你糗事太多,”丫丫往擀好的皮里放馅,是白菜猪肉馅的,油星子在馅里亮晶晶的,“再说了,让他知道他爹小时候不省心,才能反衬出他现在多乖。”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阿木裹着件旧棉袄走进来,肩上扛着半袋面粉,眉毛上结着霜:“婶子让我送点新磨的面粉,说包饺子得用新面才筋道。”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看见念秋,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冻得硬邦邦的糖葫芦,“给,冻过的,甜得冰牙!”
念秋接过糖葫芦,舔了一口,冻得直缩脖子,却笑得眼睛眯成条缝。阿木蹲下来陪他在窗边看雪,突然指着院角喊:“蒙烈哥你看,那是不是你埋的酒坛子?”
蒙烈探头一看,院角那棵老槐树下,雪堆里露出个陶坛的尖,他一拍大腿:“差点忘了!去年秋天埋的青梅酒,正好挖出来温着喝。”
等他抱着酒坛回来时,丫丫已经把饺子下进沸水,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白汽,混着肉香漫了满厨房。阿木在灶边帮着添柴,念秋趴在他腿上,小手揪着他棉袄上的盘扣玩,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来,尝尝这酒。”蒙烈把酒倒进锡壶,放在炉边温着,“去年青梅熟的时候摘的,你说要加点桂花,我特意让陈默媳妇从她娘家折了枝新桂。”
酒气混着桂香飘出来时,饺子正好出锅,白胖的饺子在盘里冒着热气。阿木先夹了个给念秋,小家伙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松口。蒙烈给丫丫和阿木各倒了杯酒,自己也满上,杯沿碰到一起时发出轻响。
“今年这雪下得早,”阿木喝了口酒,咂咂嘴,“比去年早了整半月。记得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灵植园的暖棚里抢收白菜,念秋抱着棵小的,差点摔进菜窖里。”
丫丫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他现在见了菜窖还绕道走。”她给念秋擦去嘴角的汤汁,“说起来,咱们几个凑在这小厨房,倒比当年在祠堂里守岁热闹多了。”
蒙烈望着窗外的雪,雪花正簌簌落在老槐树上,枝桠上的积雪时不时“扑簌簌”掉下来,像在应和屋里的笑语。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缩在祠堂的供桌下啃冷馒头,哪敢想有一天,能守着暖炉,看着妻儿,和朋友喝着自己酿的酒。
念秋吃着饺子,突然举起糖葫芦指向窗外,含糊不清地喊:“灯!”众人抬头,只见院门外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雪光映着红光,暖融融的,像把整个冬天的温柔都拢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
“明年开春,”蒙烈给大家续上酒,眼里映着炉火的光,“咱们在院里搭个葡萄架吧,让念秋夏天能在架下学走路。”
丫丫笑着应好,阿木已经开始盘算该往土里埋多少肥料,念秋则举着糖葫芦,在热气腾腾的屋里摇摇晃晃地跑,虎头棉袄扫过地面,带起一串细碎的笑声。
雪还在下,炉火烧得正旺,锅里的饺子汤咕嘟作响,像在哼一首旧时光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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