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墙应急门缝外，是一片死寂的、被稀薄灰白色雾气笼罩的缓冲地带。荒草萋萋，没过膝盖，远处总部外围的废弃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巨人墓碑。没有鸟鸣，没有风声，甚至没有远处城市废墟应有的、哪怕最微弱的喧嚣。这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底发毛的“安静”。
程野的警告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刚刚因为打开屏障而升起的一丝喜悦，瞬间被这未知的、诡异的寂静所冻结。
“哪里不对劲？”孙启明队长压低声音，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墙外的景象，试图找出潜藏的危险。但除了过于安静，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程野靠在我身边，灰白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片迷雾，眉头紧锁。他似乎在极力分辨着什么，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困惑与警惕的神情。
【……不是‘线’……也不是‘味道’……】他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尝试描述未知事物的艰难，【……是……一种‘背景音’……变了。】
【……以前的‘背景音’……是‘活着’的……混乱，但是‘活着’的……】
【……现在……这里的‘背景音’……是‘死’的……被……‘覆盖’了。】
背景音？覆盖？
我努力理解着他的意思。他感知的似乎不仅仅是能量和生命，还包括某种更宏观的、类似于世界底层“基调”的东西。他是在说，墙外的世界，其基本的“规则”或者“氛围”，被某种东西强行改变了？变得“死寂”？
“覆盖？被什么覆盖？”秦薇也听到了我的转述，脸色发白地问道。
程野摇了摇头，表达了一种不确定性：【……不清楚……感觉很……‘空’……又很……‘满’……】
【……迷雾里……有东西……在‘看’……很多……‘眼睛’……】
迷雾里有东西在窥视？很多“眼睛”？
这话让所有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队员们紧张地端起武器，对准墙外朦胧的雾气，仿佛那里面随时会冲出可怕的怪物。
“能感知到具体威胁吗？比如敌人的位置？或者怪物的类型？”孙队追问道，他需要更具体的情报来做决策。
程野再次集中精神感知，但过了片刻，他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太模糊了……‘眼睛’……没有具体的形态……像是……分散在雾里的……‘意识’？】
【……它们在……‘低语’……但我听不清……】
分散在雾里的意识？低语？
这描述让人不寒而栗。这迷雾本身，难道就是某种活着的、具有集体意识的存在？
“是新型的灰域现象？还是‘净界学会’搞的鬼？”李响咬着牙问道。
“不清楚。”秦薇看着探测器，屏幕上一片混乱的干扰波纹，“能量读数非常异常，不同于我们之前记录的任何一种灰域波动，也不同于‘净界学会’的技术特征。这……这可能是某种全新的东西。”
前有未知诡异的迷雾，后有即将追来的“净界学会”士兵。我们再次被夹在了绝境之中。
“孙队，不能再犹豫了！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了！”一名负责断后的队员焦急地喊道。
孙队看着墙外死寂的迷雾，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通道方向隐约传来的交火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留下，必死无疑。进入迷雾，虽然未知，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所有人，做好防护，保持警惕，队形紧凑，我们进入迷雾！程野，你负责指引方向，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预警！”
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我们撕开应急门，一个接一个，侧身钻出了隔离墙，踏入了那片令人不安的、被灰白色雾气笼罩的荒芜之地。
一进入迷雾，一种奇特的感觉立刻包裹了全身。空气湿冷，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腐朽植物和金属混合的霉味。可见度急剧下降，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而扭曲。最让人不适的是那种“寂静”，并非完全没有声音，而是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雾气吸收、吞噬了，连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沉闷、微弱。
程野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他的身体微微绷紧。【……‘低语’……变清晰了一点……】他的意念带着一丝不适，【……它们在……‘好奇’……】
好奇？这些雾中的“意识”在对我们感到好奇？
“保持队形！不要分散！”孙队低声喝道，队伍呈防御队形，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荒草及腰的缓冲地带中向前移动。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不仅要警惕脚下可能存在的陷阱和障碍，更要承受着那无处不在的、被无形“眼睛”窥视的心理压力。雾气仿佛有生命般，在身边缓缓流淌、缠绕。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除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窥视感，并没有发生任何直接的攻击。但这并没有让人感到安心，反而让紧张情绪不断累积。
突然，程野猛地停下脚步，拉住了我。
【……前面……有东西……】他的意念带着清晰的警示，【……不是‘眼睛’……是……实体！】
所有人瞬间停下，武器齐刷刷地指向正前方。
浓雾中，一个模糊的、高大的黑影逐渐显现出来。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轮廓扭曲，不像任何已知的建筑或生物。
“是什么？”孙队压低声音问程野。
程野蹙眉感知着，过了几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一辆车？……废弃的装甲车？】
【……但是……它……‘死’得很……奇怪……】
死得很奇怪？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随着距离拉近，那黑影的轮廓终于清晰——确实是一辆守夜人制式的重型装甲运兵车！它侧翻在草丛中，车身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锈迹，仿佛已经在这里废弃了多年。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辆装甲车并非被外力摧毁的。它的装甲板上没有任何弹孔或爆炸痕迹，所有的舱门都紧闭着，仿佛只是突然失去了动力，然后静静地在这里腐朽。
秦薇用探测器扫描了一下车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车体结构完整，但内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能量反应。就像……就像里面的一切，连同乘员，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抽干？被什么抽干？这迷雾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了所有人的后脑勺。
这辆废弃的装甲车，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昭示着这片迷雾中隐藏的、并非物理攻击的、更加诡异的危险。
而我们都清楚，我们此刻，正置身于这片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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