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再次昏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他的身体软倒在我背上，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和力量的空壳，连那丝微弱的生命脉搏都变得若有若无。最后那声气若游丝的“阿远”，如同幻觉，却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带着令人心碎的温度。
阅览区内一片死寂。
孙启明、秦薇、赵毅，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目光还停留在那三名净界成员消失的地方，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程野刚才展现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那不是战斗，那是……裁决，是源自规则层面的抹杀。
“……他……到底是什么？”赵毅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向程野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没有人能回答他。
秦薇最先回过神来，她强压下内心的波澜，操作设备快速扫描了整个阅览区，特别是中央那几个倾斜的书架。“净界学会的干扰信号消失了。空间结构稳定。‘定序之核’碎片的能量反应……就在那里！”她指向书架夹角的核心。
孙启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刚才的震惊中抽离，他的目光扫过程野苍白的面孔，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林远，先……先把他放下来，我们去找碎片。”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从背上放下，让他靠在一个相对干净的书架旁。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仿佛连最后一丝热气都在刚才那一下拂手中散尽了。我脱下自己还算完整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虽然知道这于事无补，但似乎这样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你们去找碎片，我守着他。”我对孙启明说，声音沙哑。
孙启明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带着秦薇和赵毅，谨慎地靠近那个书架夹角。
我跪坐在程野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尽管知道这只是徒劳。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他睁开眼的瞬间，那幽暗瞳孔边缘燃烧的银色火焰，以及最后那声微弱的呼唤。
他认出我了。在那种状态下，他依旧认出了我。
这让我在无边的沉重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慰藉。
“队长，这里有机关！”赵毅的声音传来。他们在书架夹角处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由能量纹路构成的古老装置，装置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奇特。
秦薇仔细研究着能量纹路和凹槽：“这像是一个……提取或者封印装置。碎片应该就被封存在这里面。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钥匙才能打开。”
钥匙？
我和孙启明几乎同时看向昏迷的程野。
他是“钥匙”。净界学会想用他打开“门”。难道，打开这个装置也需要他？
就在我们心生疑虑之时，异变再起。
靠在书架上的程野，身体表面突然浮现出极其微弱的、与装置纹路同源的银色光华。同时，他体内那股原本微弱到极致的、属于“定序之核”碎片的感应波动，骤然变得强烈起来，如同心脏起搏般，一下，又一下，坚定地跳动着。
仿佛是在回应装置内的同源力量！
嗡——
那古老的装置似乎被这同源波动激活，表面的能量纹路逐一亮起柔和的白光，发出低沉的共鸣声。中央的凹槽处，空间微微扭曲，一点璀璨如星辰碎片般的光华，缓缓地从虚无中浮现出来。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无瑕的银白色，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而玄奥的符文。它一出现，整个阅览区那股令人心神宁静的“秩序感”瞬间增强了数倍，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被无形之力定格了一瞬。
这就是“定序之核”的碎片！上古秩序神器的组成部分！
碎片缓缓漂浮到凹槽上方，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秩序力量。
“成功了！”赵毅忍不住低呼一声，脸上露出喜色。
秦薇立刻用设备进行扫描和分析：“能量频谱确认，是高度凝聚的秩序本源！理论上，它可以中和程野体内部分的‘无序之根’！”
希望，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束强光，瞬间照亮了所有人阴郁的心绪。
孙启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去触碰那漂浮的碎片。然而，他的手指在距离碎片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无法再前进分毫。
“有排斥力场？”孙启明皱眉。
“不，”秦薇看着设备读数，又看向程野，“是碎片本身在抗拒我们的接触。它似乎……只认可同源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程野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程野的手，低声道：“程野，碎片……我们找到碎片了。你需要它，对不对？”
他没有回应。
但下一刻，那漂浮的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化作一道流萤般的银光，主动地、缓慢地飞向了程野！银光绕着我和他相握的手盘旋了一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毫无阻碍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程野的胸口！
银光没入的瞬间，程野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秩序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洗涤过周围的空间。他皮肤上那种不健康的死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透出了一丝生机。最明显的是他紧蹙的眉头，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仿佛一直承受的巨大痛苦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他依旧昏迷着，但呼吸似乎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脉搏的跳动也清晰稳定了不少。
“有效果！”秦薇紧盯着设备屏幕，语气带着兴奋，“他体内的无序波动被明显压制了！虽然距离根除还差得远，但他的状态稳定了很多！”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指尖似乎回升了一星半点的温度，眼眶忍不住一阵发热。成功了……我们找到了第一块碎片，并且它真的对程野有效！
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变成了程野脸上稍稍舒展的眉头，变成了他胸膛下稍微有力的心跳。
孙启明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欣慰。“太好了……第一步，我们走对了。”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希望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我们稍微放松警惕的刹那——
“嘀嘀嘀——！”
秦薇手腕上的设备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能量读数瞬间飙升，指向图书馆的外围，并且是多个方向！
“高能反应！多个目标！速度极快！是……是净界学会的追击部队！他们发现我们了！”秦薇的声音带着急促。
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我们刚刚经历连番苦战，程野虽然状态稍稳但依旧昏迷，孙启明重伤，队伍疲惫不堪……而敌人，却在这个时候，以绝对的优势兵力追了上来！
“怎么办？队长！”赵毅急声问道。
孙启明看了一眼状态稍好的程野，又看了看窗外，眼神瞬间变得决绝：“不能硬拼！带上程野，我们立刻从预设的撤退路线离开！秦薇，寻找最佳路径！”
“东北方向，有一个旧通风管道系统，可能通往地下管网，能暂时避开他们！”秦薇快速分析着地图。
没有时间犹豫。
我立刻将程野重新背起。这一次，他的身体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彻骨，虽然依旧沉重，却仿佛多了一丝微弱的“活气”。那块融入他体内的碎片，正在默默地发挥着作用。
“走！”孙启明低吼一声，队伍迅速向秦薇指示的方向撤离。
身后，图书馆外已经传来了能量武器轰击建筑和急促的脚步声。净界学会的追兵，近了。
我们沿着狭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向下滑行，将身后的危险暂时甩开。黑暗中，我只能感受到背上程野微弱的呼吸，和怀中那本从血噬者区域意外获得的、材质特殊的笔记本坚硬的棱角。
第一块碎片找到了，程野的状态得到了暂时的稳定。
但危机接踵而至，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净界学会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而寻找其他碎片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希望沉重，但我们必须背负着它，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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