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回到自己在司令部那间看似普通的办公室时，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前，看着沉睡中的黑果首府在晨曦中渐渐苏醒。街巷间升起的袅袅炊烟，与远方那片罂粟花海形成的讽刺对比，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头。
他脱下沾染了泥污和血迹的外套，换上一身干净的军装。镜子里的人，下巴上多了些胡茬，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仿佛淬炼过的寒铁。
“康哥，你回来了？”阿山推门进来，手臂上缠着新的绷带，脸上带着担忧，“外面情况不太对劲。”
“说。”杨康转过身，语气平静。
“白成峰那边的人，今天格外‘热情’。”阿山压低声音，“好几个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军官，都跑来‘关心’你昨晚的去向，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司令部附近，也多了些生面孔。”
杨康冷笑一声：“他在试探，想看我们死了没有，更想看我们会不会沉不住气。通知下去，所有知情的兄弟，管好自己的嘴。我昨晚是去边境线进行秘密侦察，遇到小股土匪发生交火，有队员负伤，已妥善安置。”
“明白。”阿山点头，“那……枭的后事……”
杨康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却坚定：“现在不能办。他的牺牲，暂时还不能公开。这笔账，我们先记着。”他走到办公桌前，摊开黑果的详细地图，“白成峰现在肯定绷紧了神经，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越是想动芒卡，他那里就守得越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了与芒卡集散中心遥遥相对，位于首府另一侧的另一个区域——“金孔雀”娱乐城。
“这里是白成峰重要的销金窟和情报交汇点，也是他小舅子王麻子直接打理的地方。”杨康的目光锐利，“王麻子是个草包，但好色嗜赌。打掉这里，既能斩断白成峰一条财路和耳目，又能敲山震虎，逼他露出破绽。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想到我们刚吃了亏，就敢直接动他核心的产业。”
“声东击西？”阿山立刻领会。
“没错。”杨康点头，“你带几个面生的兄弟，扮成豪客，进去摸清楚里面的安保布置、暗道以及王麻子的活动规律。记住，只侦察，不动手。”
“是！”阿山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杨康坐回椅子上，闭上眼，枭牺牲时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愤怒和悲伤是奢侈品，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理智和耐心。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杨康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那家老旧的茶铺。依旧是靠窗的位置，一壶普洱。
老陈如期而至，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茶凉了。”老陈说。 “人还没凉。”杨康回道。
老陈抬眼看了他一下，不再绕弯子：“你送来的‘样本’和‘记录’，我们分析了。毒品纯度很高，生产工艺不像小作坊。战斗记录显示，伏击你们的武装，战术风格很正规，夹杂着一些境外雇佣兵的惯用手法。”
杨康并不意外：“白成峰和素拉勾结，已经是铁证如山。我需要关于芒卡集散中心更详细的情报，特别是内部的安保系统和最近的兵力调动。”
老陈慢悠悠地品着茶：“芒卡现在是惊弓之鸟，硬闯是送死。不过……”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王麻子最近输了一大笔钱，账目对不上，正在四处筹钱补窟窿，瞒着白成峰。”
杨康眼中精光一闪。这真是个意外之喜！王麻子的弱点，比想象中还要大。
“谢谢。”杨康将一张折好的小纸条压在茶杯下，推了过去，上面是一个外围情报人员的代号，此人已被白成峰收买。
老陈不动声色地收起纸条，起身离开，如同一个普通的茶客。
得到关键信息后，杨康的行动更加果决。他并没有直接动王麻子，而是让阿山设局，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让王麻子“意外”地赢回了一笔足以填补窟窿的钱，同时，也让一份关于他亏空公款的“匿名举报信”的副本，“恰到好处”地落在了王麻子手里。
恐慌的王麻子，在威逼与“利诱”之下，为了自保，几乎是有问必答，通过阿山这条线，断断续续地泄露了不少关于“金孔雀”内部的情况，甚至包括一条连接着后巷废弃仓库的紧急逃生密道。
时机，渐渐成熟了。
这天夜里，杨康召集了阿山、秃鹰以及伤势基本痊愈的工匠。他没有在司令部，而是在“山鹰”的另一处安全屋。
“明天晚上，白成峰会在‘金孔雀’宴请一批来自联邦的‘商贸代表’。”杨康指着根据多方情报汇总绘制的“金孔雀”内部结构图，“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趁他们注意力都在宴会上，我们从这里……”他的手指点在那条密道入口，“潜入进去，目标不是杀人，是拿到‘金孔雀’的账本、客户名单，特别是他与联邦方面资金往来的记录！找到后，工匠，你知道该怎么做。”
工匠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明白，队长。保证让它烧得干干净净。”
“秃鹰，你在外围制高点，监视所有出入口，特别是联邦代表的车队。记录所有进出的人员相貌和车辆信息。” “阿山，你带人在外围接应，同时制造一些小混乱，吸引注意力。”
杨康的目光扫过三人：“这次行动，速度是关键。拿到东西就撤，绝不恋战。我们要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快速，割掉这块毒瘤的同时，还要让白成峰感到彻骨的疼痛！”
“为枭报仇！”工匠低声吼道，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杨康没有阻止，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仇恨可以化为力量，但必须被理智驾驭。
行动计划已定，众人散去准备。杨康独自留在安全屋内，再次检查着装备。他知道，这次行动风险极大，是在白成峰的眼皮底下跳舞。但这也是打破目前僵局，将主动权夺回来的关键一步。
窗外，夜色深沉。首府的霓虹依旧闪烁，掩盖着其下的暗流汹涌。一场在敌人心脏地带进行的秘密行动，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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