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峰,赌对了!但真正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第三天下午,天塌了。
前一秒,太阳还悬在天上,毒辣辣地烤着大地。
下一秒,墨汁般的乌云就从西边山脉背后野蛮地扑了出来,一口吞掉了所有光线。
整个世界,暗了下来。
空气里闷热的草木气,被一股冰冷刺骨的土腥味冲刷得一干二净。
风开始咆哮。
卷起工地上漫天的沙土,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直接从天上抡下来,砸在人的脸上,生疼。
噼啪!
雨点砸在安全帽上,声音清脆。
只用了不到五分钟,脆响就汇成了鼓点,鼓点又织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雨幕。
五米之外,人畜不分。
县气象局的预警电话,在这时才慢吞吞地打了过来。
“秦主任,气象局刚发通知,黄色暴雨预警,请……请注意防范……”
项目办文员的声音在电话里发着抖,被狂暴的雨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秦峰站在那道临时抢筑的简易堤坝上。
冰冷的雨水狠狠抽打着他的脸,顺着脸颊往下淌。
黄色预警。
他心里冷笑一声。
这个级别的预警,在县里那些大领导眼里,甚至都不配让他们开一次紧急会议。
可秦峰的记忆里,那场冲垮了整座跃进水库的滔天巨浪,最终的气象标定,是百年不遇的——黑色等级。
他一言不发,掐断电话,把那部老旧的诺基亚揣回兜里。
牌桌已经摆好。
他押上了自己的乌纱帽和下半辈子。
赌桌对面,坐着的是阎王爷。
他要从阎王爷手里,抢回这全县几十万人的命。
雨,没有一丝一毫要停的意思。
工地旁的河道,那条平日里能一眼望到底的溪流,已经彻底疯了。
它变成了一条浑浊、暴躁的黄泥巨龙,咆哮着,翻滚着。
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日常的警戒线早已被吞没,浑黄的浪头开始舔舐堤坝的根基。
此刻的县委书记办公室,却是另一番人间景象。
马建设正慢条斯理地冲泡着一壶顶级普洱,醇厚的茶香在空调房里弥漫。
他对面,几个心腹满面红光,带着几分酒意。
“书记,您听听这雨声,秦峰那个愣头青,怕不是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学人家搞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看他是想当官想疯了!”
“就是!等雨一停,这几天的误工费、造成的恐慌,够他喝一壶的!看他这个副主任还怎么当下去!”
马建设端起紫砂杯,轻轻吹开茶叶浮沫。
窗外那狂暴的雨声,落在他耳朵里,竟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秦峰,输定了。
等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收场,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从盘龙县彻底消失。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像一把天神的巨斧,劈开了漆黑的夜幕。
电光映照下,堤坝上秦峰的身影,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所有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他的吼声穿透了雨幕,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沙袋!缺口!给我堵上!”
他自己第一个扛起一个吸满了水、重达百斤的沙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里狂奔,狠狠砸向一处正在渗漏的薄弱点。
大部分村民都听了他的话,提前转移到了后山废弃的采石场高地。
可总有那么几户人家,骨头硬,不信邪,抱着侥幸死守在家里。
现在,洪水已经灌进了他们的院子,浑浊的浪头正一下一下地撞着他们单薄的木门。
凄厉的哭喊求救声,通过电话,绝望地传到秦峰这里。
午夜。
雨势达到了顶峰。
天和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
哗——
无休无止的轰鸣。
突然。
一种完全不同的声音,从上游遥远的黑暗深处,传了过来。
那声音,低沉,压抑。
像是有千军万马,正踏着沉重的步伐,从地心深处走来。
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堤坝上,所有正在拼命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他们抬起头,满脸惊恐,望向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来了!”
秦峰的身体,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这个声音,他就算化成灰都忘不掉。
是山体崩塌!
是泥石流冲入河道!
是真正的洪峰,是能吞噬一切的死亡!
“呜——!呜——!呜——!”
也就在这一刻,县城里,那道迟到了整整一天的防汛警报,才凄厉地、慌乱地,响彻了整片汪洋。
无数人在睡梦中惊醒。
他们推开窗,看到的不是街道,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浑黄。
彻骨的恐惧,扼住了整个盘龙县的喉咙。
洪峰,比声音来得更快!
就在那雷鸣巨响抵达耳畔的下一个瞬间,一道高达数米的黑色水墙,裹挟着被连根拔起的巨树和狰狞的滚石,在闪电的光芒下,露出了它最恐怖的面容。
它不是洪水。
它是一头从地狱里扑出来的,要吞噬一切的巨兽。
“轰——!”
黑色水墙,狠狠地撞上了秦峰他们用血肉抢筑的临时堤坝。
整座堤坝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哀鸣。
无数刚刚打下的木桩瞬间扭曲、开裂。
成百上千的沙袋被那股蛮横的力量撕成碎片。
所有人都以为它会像纸一样被撕碎。
然而,它没有。
它扛住了!
这道用秦峰的官帽,用所有人的血汗,用一种不计后果的决绝筑起来的脆弱防线,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硬生生扛住了第一波,也是最致命的冲击!
它为下游的县城,争取到了整整三分钟!
足以让无数人从梦中惊醒,逃上高处的,黄金三分钟!
巨大的浪头将秦峰拍翻在地,他呛了几口泥水,立刻又疯了一样爬起来。
他看都没看那座正在哀嚎的堤坝,而是扭头,冲着同样满身泥浆的王老三,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动手!”
王老三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他重重地一点头。
那是一种将性命完全托付的信任。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群早已待命的“护村巡逻队”,狠狠挥下了手臂。
几艘用防水布盖着的破旧冲锋舟,被十几条汉子合力推入了狂暴的洪流。
马达发出愤怒的嘶吼,螺旋桨搅起冲天的水花。
王老三亲自掌舵,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稳得不像话。
冲锋舟像一支离弦的箭,逆着洪流,在电闪雷鸣之间,精准地冲向了那几栋在洪水中摇摇欲坠的民房。
“抓住!快拉住!”
一个吓傻了的孩子被从窗口递了出来,王老三一把将他拽进怀里,用自己早已湿透的身体死死护住。
洪水退去时,天已经亮了。
盘龙县下游,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但县城保住了。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都没有少。
零伤亡。
这三个字,在劫后余生的晨光下,比金子还要刺眼一万倍。
秦峰。
这个名字,在一夜之间,成了全县几十万百姓口中的救世主。
当他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从大坝上走下来时,无数村民自发地围了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最质朴、最滚烫的眼神,看着他。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几乎是甩着尾漂移着,停在了路边。
县长李卫民踉跄着冲下车。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泥、站都站不稳、年轻得过分的下属,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秦峰的肩膀上。
又拍了一下。
“走!”
李卫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嘶哑变形。
“去应急仓库!开仓!给老百姓发物资!快!”
县应急仓库那两扇沉重的铁门,被几个干部合力,嘎吱作响地拉开。
刺眼的阳光,猛地照了进去。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准备迎接那堆积如山的帐篷、食品、药品。
然而——
仓库里,空空如也。
一无所有。
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和角落里几片被老鼠啃过的破旧包装袋。
远处,灾民们隐约的欢呼声还在传来。
仓库门口,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李卫民脸上那劫后余生的狂喜,一寸一寸地冻结,最终碎裂成难以置信的煞白。
他缓缓地,极为僵硬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后那个几乎就要虚脱倒地的年轻人身上。
一个冰冷到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念头,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出大事了。
出天大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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