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新区的挂牌仪式,红旗招展。
阳光毒辣,像是要把柏油路晒化。
台上,领导致辞的麦克风回声嘹亮。台下,秦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震得发麻。
这是林栋的专属急电,频率快得像心脏骤停。
秦峰脸上的职业假笑纹丝不动,侧过身,借着韩正的身体挡住视线,接通。
“说。”
“完了……全完了!”
林栋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带着破碎的哭腔:
“十点零八分!七国集团联合声明发布的同一秒,厂里所有进口设备……全黑了!”
“阿斯麦的光刻机、泛林的蚀刻台、甚至是蔡司的检测镜……全部锁死!”
“屏幕上只有一把红锁,提示‘授权协议终止’!”
秦峰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惨白,声音却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重启了吗?”
“拔了网线,切了电源,没用!这是硬件底层的逻辑锁,主板烧录了自毁程序,李森博士说……只要强行破解,核心镜组就会物理熔断!”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死寂后的嘈杂,那是工程师们崩溃的叫喊。
秦峰挂断电话。
抬头。
刺眼的阳光扎进瞳孔。
所谓的“天启”,从来不是金融做空。
那是赵文渊放出的烟雾弹。
真正的杀招,是这把看不见的锁。
这是要把刚刚站起来的中国芯片,一脚踹回石器时代。
“秦主任?”苏清瑶察觉到秦峰周身气压骤降,那种寒意比空调风还冷。
秦峰将刚剪彩下来的红绸塞进她手里,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衣领。
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去买包烟。
“家里进贼了,我回去杀个人。”
……
909厂,十万级洁净车间。
这里本该是人类工业文明皇冠上的明珠,精密、安静、一尘不染。
现在,它像个巨大的停尸房。
几百号穿着白色无尘服的顶尖专家,像一群被抽了魂的木偶,呆滞地看着那些趴窝的钢铁巨兽。
那把猩红的电子锁,在屏幕上闪烁。
嘲讽着所有人的智商。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海归博士李森瘫坐在防静电地板上,面罩扯歪在脖子上,满脸虚汗:“这是最高权限锁死,除非去求他们给密钥,否则这几百亿的设备就是废铁。”
“求?”韩正咬着牙,“怎么求?”
“签投降书,让出控股权,接受他们派驻的‘合规官’……”李森绝望地抓着头发,“秦主任,低头吧。这一炉晶圆如果废了,这几个月的血汗就全白流了!”
周围的哀叹声此起彼伏。
技术人员的脊梁骨,在绝对的技术霸权面前,断了。
秦峰背着手,皮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他走到那台最先进的浸没式光刻机前。
这里面,封印着人类最顶尖的光学智慧。
现在,它是块砖头。
秦峰转身,目光如刀,刮过在场每一张惶恐的脸。
“低头?”
他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读书读傻了吗?这是商业谈判?这是战争!”
“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跪下来磕个头,喊声爹,他就会把刀收回去?做梦!”
秦峰从兜里掏出一把生了铜锈的黄铜钥匙,手腕一抖,抛给角落里蹲着抽闷烟的老车间主任张大年。
“老张,四号库。”
张大年浑身一颤,接住钥匙的手都在抖,烟头烫了手都没感觉:“秦主任,真……真要动那个?那可是咱们从废品站按斤称回来的……”
“开!”
一个字,炸雷一般。
……
四号库的大门轰然洞开。
灰尘在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里飞舞。
当灯光亮起,那些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们都捂住了鼻子。
这里没有恒温系统,没有新风循环。
只有一股浓烈的机油味和铁锈味。
静静趴在黑暗里的,是一堆奇形怪状的“工业垃圾”。
八十年代的国产手动接触式光刻机,精度只有微米级。
手动调节的蚀刻槽,控温全靠温度计。
还有那些拆下来的显微镜,那是修表匠用的。
这是两年来,秦峰逼着韩正满世界淘回来的“家底”。
它们丑陋,笨重,没有任何智能化模块。
不需要联网。
不需要授权。
自然,也就没有后门。
“嫌脏?”
秦峰走过去,手掌拍在一台满是油污的机床上,用力摇动那个生锈的手轮。
咔嚓、咔嚓。
齿轮咬合的声音,干涩,刺耳,却格外真实。
“它们是脏,是笨,是落后。”
秦峰回头,看着那群目瞪口呆的精英:
“但它们姓中!”
“李博士,你不是说没有电脑自动对准就干不了活吗?今天老子教教你,什么叫人肉光刻!”
“韩正!”
“到!”
“把全市制冰厂的工业冰块全给我拉来!没有智能温控,老子就用冰块物理降温!”
“林栋!”
“在!”
“把所有退修的老八级钳工给我请回来!成立敢死队!一个人盯一个刻度盘,眼珠子眨一下就给我滚蛋!”
秦峰一把扯掉昂贵的西装外套,狠狠摔在满是油污的地上,一边挽袖子一边往里走。
“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电脑不干,人脑干!”
“开工!”
……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909厂变成了地狱。
或者说,变成了桑拿房。
高精尖的芯片制造,变成了原始的体力劳动。
到处都是搬运冰块的赤膊工人,融化的冰水混合着汗水,流得满地都是。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博士,被只有小学文化的老技工骂得狗血淋头。
“手抖个屁!那是刻刀,不是绣花针!”
“温度高了0.1度!加冰!快加冰!”
秦峰三天没合眼。
他嘴里嚼着苦得发涩的生咖啡豆,手里攥着对讲机,像个疯子一样在各个工位穿梭。
这是一场跨越维度的肉搏。
西方人用卫星和算法锁定目标。
他们就在泥坑里,用指甲抠,用牙齿咬。
第三天,凌晨四点。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味——那是有人累得流了鼻血。
随着老张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哆哆嗦嗦推上最后一个闸刀。
那台由三台报废机器拼凑出来的“弗兰肯斯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鸣。
那是重工业的心跳。
指示灯闪烁了两下。
绿了。
“通……通了!”检测台的小姑娘尖叫破音,接着就是嚎啕大哭。
李森跌跌撞撞扑过去,眼球充血,死死贴在显微镜上。
晶圆上的电路图粗糙得像草图,边缘全是毛刺,良品率甚至不到四成。
但电流通了。
逻辑门闭合了。
它活了。
“草……”李森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是泪,脏话脱口而出,“这他妈居然都能成……”
秦峰靠在承重柱上,双腿灌了铅一样沉。
韩正递过来一根烟,秦峰低头去凑火,手抖得根本对不准火苗。
“别高兴太早。”秦峰就着韩正的手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入喉,像是吞了一口刀片,“这才第一步。没死透,赵文渊那边就会有更脏的手段。”
话音未落,林栋拿着秦峰的私人手机狂奔而来。
“秦哥!门口来了个女人,怎么拦都要闯,还带着几个外国保镖!”
“谁?”
“她说她是‘深蓝资本’的新合伙人,叫苏菲。”林栋喘着粗气,“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林栋递过一张照片。
照片背面朝上。
秦峰眉头微皱,翻开。
视线触及照片的那一秒。
秦峰脑子里那根紧绷了三天的弦,嗡的一声,断了。
照片泛黄,背景是二十年前的某个大学校园。
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坐在草地上,侧脸恬静,正低头看着一本书。
温婉。
那是他前世的结发妻子。
是他上一世含冤入狱后,为他四处奔走,最终病死在出租屋里的那个傻女人。
在这个时空,秦峰根本没去过那座城市,还没遇到过她。
甚至为了不让蝴蝶效应伤害她,他这一世连她的名字都没敢在纸上写过一次。
这张照片,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深蓝资本……”秦峰的手指缓缓收紧,照片边缘被捏出了褶皱。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挑女人走了进来,白色风衣一尘不染,与这里的油污格格不入。
苏菲。
英国军情六处的高级白手套,赵文渊的王牌。
“初次见面,秦先生。”
苏菲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标准的京片子带着一丝傲慢:“这一仗打得挺野蛮,老板很欣赏。”
她走到办公桌前,无视了秦峰眼里的杀意。
“不过,比起那堆破铜烂铁,我觉得秦先生可能更在乎这个。”
苏菲指了指那张照片。
“根据我们的数据推演,她是你的‘唯一变量’。虽然我们很困惑,为什么在这个时空你们毫无交集,但数据……不会撒谎。”
“她现在在一所乡村小学教美术,生活很平静。”
苏菲从爱马仕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压在照片上。
“放弃江北新区的技术主导权,接受注资。”
苏菲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眼神戏谑:
“否则,我不介意帮秦先生上一课,课题叫——失去挚爱的第二次体验。”
第二次。
这三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秦峰的耳膜。
办公室里,空气凝固成了水泥。
窗外,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屋内,死一般寂静。
韩正和林栋下意识地看向秦峰,他们从未见过秦峰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有暴怒。
没有嘶吼。
那种表情,就像是一具尸体,正在看着另一具尸体。
极度的冰冷。
秦峰慢慢松开手,一点一点,把那张被捏皱的照片抚平。
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
然后,他拿起那份价值千亿的注资协议。
“撕啦。”
一声脆响。
协议被撕成两半。
再撕。
粉碎。
秦峰手一扬,白色的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在苏菲昂贵的风衣上。
“回去告诉赵文渊。”
秦峰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沙哑,粗砺,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上前一步,那股混杂着机油、汗水和烟草的味道,逼得苏菲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他搞技术封锁,我当他是对手。”
“他搞金融做空,我当他是商人。”
秦峰盯着苏菲那双蓝色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一头饿了几百年的野兽正在苏醒。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向她。”
“从这一秒开始,游戏规则变了。”
“这不是博弈。”
秦峰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刀锋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这是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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