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死了。
那个沉默寡言，总能在大海上找到方向，在我最狼狈时递给我磨刀石的老人，为了守住那点渺茫的希望，像个战士一样倒下了，身体冷得像是深海里的石头。
甲板上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更沉重的死寂。
红绫不再玩她的弯刀，只是靠着船舷，望着漆黑的海面，侧脸绷得像块石头。
李魁船长亲手将陈海的遗体用帆布仔细包裹，系上铁块，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老伙计，你先走一步……这海上的邪祟，我们接着斗！”
沉重的落水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也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靠着桅杆坐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记录了“心灵屏障”技术的碎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陈伯最后推开我时的眼神，一会儿是那尤里新兵冰冷的面孔。
系统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获得初级心灵屏障技术。是否融合？】
“融合！”我在心里低吼。
一股清凉的、如同薄荷般的气息瞬间涌入脑海，驱散了些许疲惫和混乱，思维变得异常清晰，感官似乎也敏锐了一些。
我能感觉到一个微弱的精神力场在周身形成，虽然薄得像层纸，但确实存在。
同时，【ScV矿工能力碎片（1\/3）】也落入口袋，关于机械结构和简单焊接的知识片段涌入意识。
代价太沉重了。
【最终任务更新：前往“风暴之眼”，定位并摧毁科技污染源“幽灵旗舰”。限时：72小时。】
猩红的倒计时再次出现，像催命符。
天刚蒙蒙亮，李魁船长召集了所有还能动弹的人，包括红绫和她的几个手下。
他摊开一张老旧的海图，手指点向一片用模糊的朱砂标记出的、被无数漩涡状符号包围的区域——“风暴之眼”。
他声音低沉，“老陈头生前最后确认的方位，就在这儿。那鬼地方，常年雷暴，暗流能把船撕碎，从来没船敢靠近，也没船能从里面出来。”
他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我们，“现在，我们要去的就是这儿。怕死的，现在可以下船，我不拦着。”
水手们面面相觑，脸上有恐惧，有犹豫，但没人动弹。
红绫嗤笑一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下船？等着被赵阎王抓，还是被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摸上门？老娘宁可死在风浪里，也不想变成那种行尸走肉。”
她的话激起了一片低沉的附和。
李魁看向我：“刘小子，你说那是什么‘污染源’，怎么毁掉它？”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隐瞒太多：“那是一艘船，但它的核心不是木头风帆，而是某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能量和机械。我们必须靠近它，找到它的心脏，然后，由我来解决。”
我晃了晃手里那柄怪弩和几件从倭寇船上搜刮到的、勉强能用的工具，ScV的知识让我对改造它们有了点想法。
航向风暴之眼的旅程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天空始终阴沉，海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近乎墨蓝。风浪开始不规律地增强，偶尔能看到远处天际一闪而过的雷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静电，让人汗毛倒竖。我利用ScV的知识，开始捣鼓那怪弩和几把火铳。
没有合适的材料，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用焊枪（同样是简陋改装版）强行加固弩身，试图提高它的稳定性和射速，又把一把火铳的枪管锯短，打算做近战喷子用。
红绫看着我摆弄那些铁疙瘩，挑眉：“你这手艺，跟码头铁匠老王有一拼，一样烂。”
但她还是默许了她的手下帮我打下手。
第三天清晨，我们遭遇了第一波拦截。
不是预想中的飞龙舰，而是三艘明显被精神控制了的旧式明军战船。
它们如同提线木偶，航行姿态僵硬，不顾风浪，直直地朝我们冲来，船上的水手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凶狠。
“是赵阎王的舰队，他们被控制了。”有眼尖的水手惊恐地大喊。
李魁船长脸色难看，但还是果断下令接战。
这一次，战斗格外艰难。
这些被控制的船只完全不顾自身损伤，疯狂地撞击、接舷。
水手们面对曾经的同袍，下手难免迟疑，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混战中，我端起改造好的怪弩，瞄准对方一艘船的舵手室，扣动扳机。
嗡！
淡蓝色光束射出，打在木质舱壁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坑洞，威力依旧感人。
“这玩意儿是拿来点烟的吗？”我气得想把它扔海里。
突然，一股微弱但尖锐的精神波动如同细针般刺向我的脑海，是精神攻击。
几乎本能地，我刚融合的“心灵屏障”自动激发，那层薄薄的精神力场剧烈波动，将这次偷袭挡了下来。
我猛地转头，看向攻击来源，对方主舰船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怪异灰色制服、眼神呆滞的光头男子，双手正对着我们这边！尤里新兵！
还有？
“小心精神控制”我大吼提醒。
话音未落，我们船上一个正奋力砍杀的水手动作突然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然后怪叫着反手一刀砍向身边的同伴。
“他被控制了”场面更加混乱。
红绫见状，眼神一厉，身形如电般掠过，没等那被控制的水手砍出第二刀，她的弯刀已经精准地划过他的喉咙。
她低声说，眼神冰冷而决绝，“对不起，兄弟。都听着，身边人不对劲，立刻放倒，别犹豫！”
她的果决暂时稳住了阵脚。
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勉强击沉了两艘敌船，重伤一艘。
没人感到胜利的喜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对未知的恐惧。
清理战场时，红绫走到我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刘奕辰，你老实告诉我，我们要面对的东西，是不是……根本就不是这世上的？”
我看着她眼中罕见的凝重，点了点头。
她沉默片刻，啐了一口：“真他娘的……刺激。”
她转身走开，继续指挥手下处理伤员。
福顺号带着满身伤痕，继续向着那片电闪雷鸣的海域前进。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天际线上那永恒旋转的、墨黑色的风暴漩涡，如同一只凝视着我们的巨大眼睛。
风暴之眼，我们来了。而我知道，刚才那波被控制的舰队，只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噩梦，还在那片雷云之下等着我们。
陈伯，你的账，我会连本带利跟他们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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