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港的激战硝烟尚未散尽,另一种更具压迫感的“风暴”却已悄然降临。
来自撒哈拉深处的狂暴沙尘,亿万头裹挟着怒意的黄褐色巨兽,咆哮着席卷了整个西非海岸。前一秒还是烈日灼烧的港口工地,下一秒便被无边无际的浑浊所吞噬。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狂风卷起的沙砾像是高速飞行的子弹,密集地敲打在集装箱堡垒的钢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永无休止的“噼啪”声。天地间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黄,连指挥部透出的灯光都被压缩成模糊摇曳的光晕,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沙巨口吞没。
“所有户外作业暂停!人员撤回掩体!无人机入库!”林薇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器,在呼啸的风沙背景音中显得异常清晰有力。她站在指挥部观察窗前,看着窗外那翻滚的、实体墙壁般的沙尘暴,眉头紧锁。这种极端天气,对刚刚遭受重创、防御力量捉襟见肘的港口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敌人固然难以行动,但己方对外的感知也彻底归零。
“林工,外围警戒哨报告,所有预设监控点信号丢失!沙尘太大,红外热成像也严重失真!”赵大刚顶着满头的沙尘冲进指挥部,他刚亲自去加固了一圈外围的临时工事,“这种鬼天气,马库斯那帮龟孙子要是敢摸过来,那可真是要命!”
“他们损失惨重,短时间内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但小股渗透搞破坏的可能性不能排除。”林薇的目光扫过布满沙尘的监控屏幕,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雪花,“通知所有岗哨,双倍警惕!重点守住油料库、淡化水装置和指挥部!”
“明白!”赵大刚转身就要去传达命令。
“等等,大刚。”林薇叫住了他,“你带两个人,跟我再去一趟北侧路障。白天战斗后,那辆被我们顶翻的叛军皮卡残骸还堵在那里,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赵大刚一愣,随即点头:“行!我挑两个眼神好的!”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狂风和无处不在、钻进鼻孔耳朵的细沙,林薇、赵大刚和两名经验丰富的安保队员,用绳索彼此相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白天激战的北侧路口摸去。
探照灯的光柱在沙尘中艰难地穿透十几米,便被彻底吞噬,四周只有风声、沙砾撞击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心跳声。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是松软的沙尘和被风卷来的各种杂物。终于,那辆被林薇驾驶防弹推土机顶翻在地、烧得只剩下焦黑骨架的武装皮卡残骸,在探照灯的光晕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它像一头被开膛破肚的钢铁猛兽,歪斜地陷在沙土里,破碎的零件散落一地。
“仔细检查周围!看有没有可疑物品或者新留下的痕迹!”林薇大声命令,声音在风沙中有些失真。几个人分散开,强光手电在皮卡残骸内部、底盘下方以及周边区域仔细搜索。沙尘不断落下,很快就在焦黑的金属框架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林工!赵队!你们快来看!”一名安保队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他正半跪在皮卡残骸靠近驾驶室一侧、被风沙吹出一个小凹坑的沙地里。
林薇和赵大刚立刻凑过去。队员小心翼翼地拨开凹坑里刚积起的浮沙,一个深色的、圆柱形物体露了出来。
“是个…杯子?”赵大刚疑惑道。队员小心地将它完全挖出,抹去表面厚厚的沙尘。一个一次性纸杯出现在众人眼前。
杯子本身很普通,甚至有些廉价,但杯身上印刷的图案和文字,却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杯身底色是醒目的深蓝色,上面印着一面线条硬朗、极具美式风格的星条旗图案。在星条旗下方,印着一行清晰的花体英文:
“Fort bragg – home of the Airborne & Special operations Forces”
(布拉格堡——空降兵与特种作战部队之家)旁边还印着一个极具力量感的伞降兵剪影LoGo。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只有风沙还在不知疲倦地嘶吼。
林薇伸出手,从队员手中接过这个沾染了沙尘、在狂风中显得异常轻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杯。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纸杯被遗弃前残留的一丝微凉,以及杯壁上那星条旗图案油墨的凸起感。
她翻过杯子,杯底边缘有一小块不起眼的、深褐色的污渍——那是干涸的咖啡渍。赵大刚凑近看着杯身上的文字和LoGo,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布拉格堡?!m国陆军特种作战司令部?!操!这帮狗娘养的!果然是他们在背后搞鬼!什么狗屁‘自由战士’,全是这帮孙子养的狗!”
一股冰冷的怒意,宛如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林薇的全身,压过了沙尘暴带来的窒息感。她捏着这个薄薄的纸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白天那些悍不畏死、装备精良(相对部落武装而言)的叛军,那精准的狙击,那干扰无人器的“蜂鸣器”,那三辆鬼祟的白色皮卡…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被这个印着m军最精锐特种部队老巢标志的、被随意丢弃的咖啡杯,串联成了一条冰冷、肮脏而又无比清晰的证据链!
她想起马库斯蛊惑人心时高喊的“自由”,想起老酋长临终前那句“他小时候…吃过你们的米…”,想起卡鲁肩膀上那个差点夺命的弹孔,想起那些在骚乱中无辜死伤的部落平民,想起那如同雨点般坠落的萤火虫…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林薇的喉咙里溢出,瞬间被狂风吹散。但这声笑里蕴含的愤怒与讽刺,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这漫天蔽日的狂沙,投向了遥远的大洋彼岸,投向那些坐在舒适办公室里策划这一切的阴暗角落。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赵大刚和两名队员耳中,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洞悉:“自由战士?是啊,好一个‘自由’战士!”
她晃了晃手中那个印着星条旗的咖啡杯,杯底的咖啡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原来,他们所谓的‘自由’,就是用印着特种部队番号的杯子,喝着咖啡,在万里之外,遥控着别人家的孩子去烧毁自己的集市,去射杀自己的同胞,去破坏能给自己家园带来光明和未来的港口!”
“用沾满别人鲜血的手,去举那面写着‘自由’的旗子?真是…好大一出戏!”林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听者的心上。赵大刚和两名队员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拳头捏得死紧。
“把杯子收好,用证物袋封存。”林薇将杯子递给赵大刚,语气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这是铁证。虽然现在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总有一天,这笔账,要连本带利地算清楚!”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焦黑的皮卡残骸,又望向沙尘弥漫的、象征着未知威胁的内陆方向,眼神锐利如刀。“暴风雨前的宁静结束了。大刚,通知所有人,提高戒备到最高等级!真正的豺狼,已经露出了爪牙。他们这次没成功,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场风暴,恐怕…很快就会来了。”
林薇的声音,被淹没在更加狂暴的风沙嘶吼中。
那印着星条旗的咖啡杯,被赵大刚紧紧攥在手里,捏着一个沉默而滚烫的烙印,昭示着远方的硝烟和近在咫尺的、更加残酷的斗争。沙尘遮蔽了天空,却再也无法掩盖那血淋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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