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烬土织生：荒芜里的命线新芽
星槎的起落架陷入焦黑的土壤时，林野闻到了熟悉的焦糊味——与三年前“焚星战役”后，他在第七星域废墟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舷窗外，是望不到边际的烬土，龟裂的地面上嵌着无数扭曲的金属残骸，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颗暗红色的恒星正散发着不祥的光，将天空染成凝固的血色。
“这里是‘弃星’。”阿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沉重，她正在调试环境检测仪，屏幕上的辐射值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联盟档案说，这颗星球曾是织命师的‘育苗基地’，百年前因一场失控的‘命线暴走’，所有生命被焚烧殆尽，连时间流都被灼烧成了焦碳。”
林野的织命针突然剧烈震颤，针尖悬在半空，竟自动划出一道复杂的纹路——那是“生之结”，只有在感应到微弱生命信号时才会出现。他俯身触摸地面，指尖传来细微的搏动，像有什么东西在烬土深处呼吸。
“有活物。”他肯定地说，将织命针插入龟裂的缝隙。银线顺着针尾蔓延，在地面上织出一张细密的网，网眼接触到焦土的瞬间，竟渗出淡淡的绿意，“是‘命线草’的幼芽，这种草只在承载过强烈执念的土地上生长。”
阿银突然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有能量反应！”
两人穿过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在一片坍塌的穹顶下，发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株半枯的巨树扎根在熔岩石缝里，树干被烧得焦黑，却在顶端抽出了三根嫩绿的枝条，枝条上挂着透明的露珠，露珠里映着无数模糊的人影，正在无声地奔跑、呐喊。
“是‘忆魂树’。”林野认出了这种传说中的植物，祖父的笔记里说，它能吸收濒死者的执念，将其转化为养分，“这些露珠里的人影，是百年前死去的织命师。”
他走近树干，发现焦黑的树皮上刻着断断续续的字迹：“……命线失控……是因为强行催化‘共生阵’……孩子们……快逃……”字迹的主人显然在最后时刻拼尽了力气，刻痕深到能嵌进手指。
“共生阵？”阿银调出联盟的加密档案，“是百年前流行的织命术，通过连接所有织命师的命线，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场，用来快速修复受损的时间流。但档案里说，这种阵法有致命缺陷——只要有一个织命师的情绪崩溃，整个阵法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崩塌。”
林野的织命针突然指向忆魂树的树根，那里的烬土正在微微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他用银线小心地拨开焦土，露出一块半埋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名字：“小萤”，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萤火虫图案。
“是个孩子。”阿银的声音软了下来，“金属牌的材质是‘忆铁’，只有织命师的学徒才会佩戴，用来记录自己的第一个命结。”
就在这时，忆魂树的露珠突然剧烈晃动，人影们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林野顺着他们“跑”的方向望去，只见穹顶的阴影里，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穿着破烂学徒服的女孩，皮肤像烬土一样灰败，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用一根烧焦的树枝，在地上画着“生之结”。
“你是谁？”林野轻声问，生怕惊扰了她。
女孩没有回头，只是固执地画着结，树枝划过焦土，留下白色的痕迹：“我在等师父们回来。”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他们说，只要我画满一千个生之结，共生阵就会重新启动，所有人都会活过来。”
阿银的眼眶瞬间红了——这个女孩根本不是活人，是忆魂树吸收的执念凝聚成的虚影，她困在百年前的那一天，重复着无望的等待。
“他们不会回来了。”林野蹲在女孩身边，看着她冻得发紫的手指，“共生阵已经失控，这里的时间流早就凝固了。”
女孩的动作猛地一顿，树枝“啪”地断成两截：“你骗人！师父说过，织命师的承诺比星铁还硬！”她突然站起来，灰败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那天我躲在树洞里，看到他们的命线一个个炸开，像烟花一样……可他们还在喊‘保护小萤’……”
忆魂树的露珠突然全部炸裂，无数人影从水珠里冲出，在半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光阵——正是失控前的共生阵。林野清楚地看到，每个光阵节点上，都有一个织命师的虚影正在燃烧自己的命线，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树洞的方向，带着决绝的温柔。
“原来如此。”林野握紧织命针，银线在他指间化作漫天光萤，“他们不是失控，是故意引爆命线，用自己的执念筑起屏障，把你护在时间流之外。”
女孩呆呆地看着光阵，眼泪突然从灰败的脸上滑落，砸在焦土上，竟冒出一缕白烟。她颤抖着伸出手，触摸那些燃烧的虚影，指尖划过之处，虚影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个个化作光点，融入忆魂树的枝条。
“师父们……”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冰雪在阳光下消融，“我好像……懂了……”
林野突然想起什么，迅速用银线在地上织出一个巨大的生之结，又将那块“小萤”金属牌嵌在结的中心。银线接触到金属牌的瞬间，爆发出温暖的金光，将整个穹顶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第一千零一个生之结。”林野对着逐渐透明的女孩说，“不是为了让他们回来，是为了告诉他们，你好好长大了。”
女孩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最后看了一眼忆魂树抽出的绿枝，彻底化作光点，融入生之结的纹路里。随着她的消散，忆魂树突然剧烈震颤，焦黑的树皮寸寸剥落，露出里面莹白的新木，顶端的绿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就挂满了翠绿的叶子，叶片上的露珠里，人影们不再奔跑，而是笑着挥手，像在进行一场迟到百年的告别。
林野和阿银走出穹顶时，发现烬土上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那是命线草的幼苗，正顺着银线生之结的脉络，朝着远方蔓延。暗红色的恒星似乎也柔和了一些，在天边洒下淡淡的金辉。
“联盟会派人来这里重建吗？”阿银轻声问，脚下的焦土已经有了湿润的气息。
林野望着那些破土而出的新芽，摇了摇头：“不用。”他指了指忆魂树的方向，那里的绿枝正在风中轻轻摇曳，“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我们能做的，就是给它们留一条不被打扰的命线。”
星槎驶离弃星时，林野回头望了一眼——那颗曾经死寂的星球，此刻竟泛着淡淡的绿意，像一块被遗忘在宇宙里的翡翠。他将织命针别回腰间，针尖还沾着烬土的气息，却不再是焦糊味，而是带着泥土与新芽的清新。
阿银突然指着星图，语气里带着惊喜：“你看，联盟的新坐标，是‘萌芽星域’！据说那里有无数刚诞生的时间流，需要织命师引导它们扎根。”
林野笑了，指尖的生之结印记微微发烫。他知道，下一段旅程又要开始了，而这次，他们要织的不是修复的网，是新生的线——在荒芜里播撒希望，在绝望中守护萌芽，这或许就是织命师最终的意义。
星槎的引擎发出平稳的轰鸣，朝着更遥远的星海飞去。舷窗外，无数新生的星轨像绿色的藤蔓，在黑暗中悄然生长，而林野的命网，正顺着这些藤蔓，织向宇宙的每个角落，织出一片永不凋零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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