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杯殿的宫宴，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王泽自己都还未完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长安城的上层圈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败家子王泽”这个名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被“诗匠双绝渭南伯”所取代。
那几句被认定为“绝唱”的诗句（王泽很“谦虚”地表示只是偶得残句，并非全篇），以及那件让长乐公主爱不释手、被称为“内蕴霞光”的如意琉璃球，成为了近日长安勋贵和文士们谈论的焦点。
王泽这个名字，第一次以一种正面、甚至带着几分传奇色彩的姿态，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听说了吗？渭南伯王泽，在公主的宴会上，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压得郑家那小子抬不起头！”
“何止！听说他献上的那琉璃球，才是真宝贝，流光溢彩，据说夜里还能自行发光呢！”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不学无术吗？”
“嘿，那是以前！人家那是藏拙！如今父母不在，幡然醒悟了！”
“我还听说，他那琉璃工坊快建好了，以后怕是要出更多好东西……”
市井流言，越传越玄。但无论如何，王泽的目的达到了。他成功地为自己塑造了一个“浪子回头”、“身怀奇技”的新形象，并且与长乐公主、以及某位身份尊贵的皇子（事后王泽确认，那日宴上的皇子正是魏王李泰）搭上了线。
带来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原本还有些观望、或者想趁机在工坊这事上卡点油水的小吏、地头蛇，顿时都偃旗息鼓了。连公主和魏王都表示欣赏的人，谁还敢轻易招惹？程处默这块招牌，加上王泽自己新晋的名声，让工坊的建设进度再次提速。
然而，名声带来的不全是好处。
宴会后的第二天，王泽的府上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不再是以前的债主和看热闹的，而是各种递帖子上门拜访的人。
有纯粹慕名而来，想结交这位“新贵”的文人雅士；有家中经营相关生意，想来探探口风，看看有无合作可能的商人；甚至还有几家以前对渭南伯府爱答不理的勋贵人家，也派了管事送来礼物，言语间颇为客气。
福伯忙得团团转，又是接待，又是回礼，脸上却乐开了花。少爷有出息了，府上终于重现往日的风光了！
王泽对此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很清楚，这些突如其来的“友谊”和“善意”，根基非常薄弱，完全是建立在他在宫宴上展现出的“价值”之上的。一旦他后续拿不出足够吸引人的东西，或者行差踏错，这些追捧很可能瞬间就会变成反噬。
他选择性地见了几位背景相对简单、名声不错的文人，以及一两家信誉良好的原材料供应商，对于其他目的性太强的拜访，则大多以“身体不适”或“工坊事务繁忙”为由婉拒了。
“少爷，这是今日收到的拜帖和礼单。”福伯将一叠帖子放在王泽的书案上，脸上带着些为难，“其中有好几家，都是以往与老主人有旧的……这……”
王泽随手翻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几个熟悉的家徽和名字，都是些关陇贵族集团的中坚力量。在他“败家子”时期，这些人家可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礼收下，按价值回礼，不必太过丰厚，不失礼数即可。”王泽淡淡道，“人就不见了。就说我近日感染风寒，需要静养。”
“是，少爷。”福伯松了口气，他就怕少爷年轻气盛，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奉承冲昏了头脑。
处理完这些应酬琐事，王泽的心思立刻回到了工坊和接下来的计划上。琉璃球打开了知名度，但要想真正形成产业，还需要有能够持续产出、并且有稳定市场需求的产品。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结合鲁大反馈的现阶段工艺水平，开始设计第一批准备量产的琉璃器。
首先是酒具。唐代饮酒之风盛行，一套造型别致、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绝对能吸引那些追求奢华和格调的达官显贵。他设计了高脚杯、直筒杯、仿青铜爵造型的等多种样式，力求新颖。
其次是文房用品。除了镇纸，他还设计了琉璃笔山、水滴等。他特别强调，要在这些器物上做一些简单的刻花或者利用彩色琉璃做出点缀，提升艺术性。
最后，是一些女性用的饰品和小摆件。比如琉璃簪子、梳子、小巧的动物造型摆件等。长乐公主对琉璃球的喜爱，让他看到了这个市场巨大的潜力。
他将设计好的图样交给鲁大，让他带领工匠们先尝试制作一批样品。
“爵爷，这些样式……前所未见啊！”鲁大看着图样，尤其是那高脚杯，眼睛发亮，“做出来一定好看！只是这杯脚如此细长，打磨和连接需要格外小心，废品率可能会高一些。”
“无妨，先做出来看看效果。”王泽鼓励道，“我们需要的是精品，不是粗制滥造的货色。价格可以定高一些。”
就在王泽忙于规划工坊未来时，程处默又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王泽，好事儿！”程处默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脸上带着兴奋，“我爹今天下朝回来跟我说，陛下不知怎么，也听说了你那天在宫宴上作诗和献宝的事儿，还随口问了一句呢！”
王泽心中猛地一跳。李世民？！这位千古一帝，也注意到自己了？
“陛下……问了什么？”
“也没多问，就是听魏王殿下提起，说了句‘王卿家那孩子，倒是有些意思，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程处默学着程咬金的粗嗓门，“就这一句！可了不得！这说明陛下对你印象不坏啊！”
王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世民的一句随口评价，分量远比长乐公主的欣赏要重得多！这既是天大的机遇，也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视野，哪怕只是边缘。
他未来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谨慎了。
“程兄，工坊第一批样品快出来了。”王泽转移了话题，“我打算，等样品出来，先送几套到府上，给卢国公和各位夫人尝尝鲜。”
“哈哈！好！我娘肯定喜欢！”程处默笑道，“你放心，只要东西好，我保管让我爹在那些老杀才面前显摆显摆，给你把这名气彻底打出去！”
名声已经鹊起，接下来的，就是如何将这名声，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根基和力量了。王泽看着窗外，工坊的方向，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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