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星环”核心约束单元的成功建造与顺利植入“启明星号”龙骨，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施加了一分力，让黎明星基地内弥漫的决战前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工程师们日夜不休地铺设能量管道、安装辅助系统；陆战队员们进行着更高强度的实战演练，熟悉着II型战甲与新配备的武器；后勤人员则清点着每一份储备，计算着在全面封锁下还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高速运转、几乎无暇他顾的时刻，一道极其特殊、完全不同于帝国或“虚空之影”任何已知通讯协议的信号，如同滑腻的游鱼，绕过了帝国封锁网的监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了艾莉的常规预警系统，直接“渗透”进了黎明星基地的内部网络，目标精准地指向了主控计算机的某个深层交互端口。
这道信号没有携带任何攻击性代码，也没有试图窃取数据，它更像是一段经过高度压缩、蕴含着复杂信息结构的“思想包裹”。
艾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异常，她调动算力进行拦截与分析，却发现这信号的加密方式基于一种她数据库中都只有模糊记载的、涉及宇宙常数微变应用的顶级信息编码术。强行破解需要耗费巨大资源且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警报。接收到未知来源高阶加密信息流，目标指向性明确，威胁等级……无法判定。”艾莉的声音在指挥室响起。
老骨头和赵岩立刻警觉起来。“又是‘虚空之影’的新把戏？”赵岩眉头紧锁。
“不像。”艾莉回应，“能量签名与信息结构模式，与已知的‘虚空之影’技术特征差异度超过87%。更接近于……数据库记载中，被称为‘归零者’的文明可能使用的通讯方式。”
“归零者？”老骨头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又隐隐不安。
就在他们犹豫是否要耗费资源强行破解或直接隔离该信号时，异变发生了。
医疗舱内，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林启，其胸口的熵核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闪烁起来，光芒不再是之前的金色或蓝色，而是变幻不定的、如同包含了所有光谱的混沌之色。同时，连接在他头部的、用于监测脑波的精密传感器，传回的数据瞬间变得极度活跃且混乱，呈现出一种类似深度思考、甚至是激烈辩论时才可能出现的脑波模式！
“林启先生的脑波活动异常！熵核能量波动与未知信号流出现……共振现象！”医疗官震惊地报告。
艾莉立刻将这一发现与那未知信号关联：“信号流正在尝试与熵核，或者说，与林启博士沉寂的意识层面建立某种……非破坏性连接。是否强行中断？”
老骨头看着主屏幕上医疗舱内林启异常的数据和那团躁动不安的熵核，一咬牙：“不！先别中断！加强监控，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艾莉，如果可能，尝试‘旁听’或者……翻译！”
艾莉调动起庞大的计算资源，不再试图破解信号本身，而是像架设一座桥梁，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蕴含着“思想”的信号流，与林启异常活跃的潜意识进行着极其谨慎的接触。
下一刻，一幕奇异的景象在指挥室的主屏幕上显现出来。那并非真实的画面，而是艾莉根据信号交互和林启脑波活动，模拟构建出的一个抽象的精神交流场景：
一片无边无际、仿佛由无数破碎星辰和流淌数据构成的虚空中，两个模糊的光影正在对峙。一个光影呈现出不断变化、挣扎向上的形态，代表着林启躁动的意识投影；另一个光影则稳定、内敛，仿佛一个不断向内收缩、趋于绝对静止的奇点，代表着那未知的“归零者”思想。
一段晦涩却直接作用于理解层面的信息，透过这模拟场景，传递到老骨头和赵岩的脑海中：
【（归零者）存在，即是风险。发展，引动毁灭。汝等之路，通往终焉。】
林启的意识投影剧烈波动着，虽然没有具体语言，但一种强烈的不服、抗争、质疑的情绪清晰地传递出来。
【（归零者）观察，计算，推演。每一次技术飞跃，每一次文明扩张，都如同在黑暗中点燃更大的火把，吸引‘肃正’的目光。黄金时代，便是前车之鉴。他们触及了不该触及的领域，于是……归于寂静。】
【（林启意识）沉默……等待？消亡？】
【（归零者）非消亡，乃‘自限’。将文明之火控制于临界之下，散入星海，化作微光，不显不耀，方可长存。此乃，生存之智慧。汝等‘启明’，光芒太盛，是在召唤毁灭。停止，解散，归于平凡，是唯一生路。】
【（林启意识）……活着……只为……活着？意义……何在？恐惧……不是……枷锁！】
林启的意识投影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那是一种对命运的不屈，对未知的探索渴望，对“只为生存而生存”哲学的彻底否定。即便在昏迷中，他骨子里那种在绝境中也要开创新路的意志，依旧在与这外来的、充满悲观与保守的哲学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归零者）意义，在于存续。存续，高于一切。壮丽的毁灭，毫无价值。汝等执着，如同飞蛾扑火。】
【（林启意识）火……也能……照亮前路！哪怕……短暂！】
精神层面的交锋无声却激烈。归零者的哲学如同冰冷的暗流，试图浇灭那团名为“希望”的火焰；而林启沉睡却顽强的意志，则如同风中残烛，虽微弱，却拒绝熄灭，执着地燃烧。
最终，那归零者的光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传递出最后一段信息：
【……变量，超出预期。执着，亦是变量。然，警告已送达。选择，在汝。若执意前行，‘归零’或将不再是观察者。】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未知的信号流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医疗舱内，林启的脑波活动逐渐平复，熵核的光芒也恢复了较为稳定的状态，只是那搏动的频率，似乎比之前更加坚定、有力了一些。
指挥室里一片寂静。老骨头和赵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归零者……自限文明……肃正协议……”老骨头喃喃自语，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哲学观和警告，“他们不是因为弱小而隐藏，是因为害怕而主动限制了自身的发展？”
赵岩脸色凝重：“他们视林先生和我们的努力为取死之道。而且，他们最后的话……是威胁吗？如果我们不停下，他们可能会从观察者，变成……清道夫？”
压力，来自帝国的军事压力，来自“虚空之影”的技术猎杀，如今，又加上了来自这神秘“归零者”的哲学否定与潜在威胁。黎明星和初生的同盟，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周围弥漫着浓雾，每一条路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老骨头沉默良久，最终，他看向医疗舱的方向，看着那团代表林启不屈意志的熵核，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火焰。
“林小子……连睡着了，都在跟这些看不见的敌人吵架啊。”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选的路，或许艰难，或许危险，但那是向上走的路，是站着活的路！不是爬着生，不是躲着存！”
“传令下去！”老骨头挺直脊梁，声音传遍指挥室，“‘启明星号’的建造，一刻不停！告诉所有同盟成员，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向前！无论挡路的是帝国、是刺客、还是什么狗屁哲学，都给老子碾过去！”
归零者的警告，非但没有让黎明星退缩，反而如同淬火的冷水，让他们的意志变得更加坚硬。林启在意识层面的抗争，无形中为整个同盟指明了方向。距离帝国最后通牒的最终时刻，还剩两天。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宁静，压抑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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