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成立庆典的余温尚未散去，刺耳的警报声就撕裂了“伊甸”的宁静。不是熟悉的战斗警报，而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蜂鸣——这是最高级别的环境灾害警报。
林启第一个冲进指挥中心，目光立刻锁定在主屏幕上。那里，原本清晰的边境星图正被一片不断扩散的灰色阴影所覆盖。
“报告情况！”林启的声音沉稳，但紧握的指节透露出他内心的紧绷。
监测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灰蛊云！总指挥，规模…规模前所未有！边境的K-7、b-12、R-23三个哨站已经在三十秒内完全失联！”
屏幕上切换出最后的传输画面：灰色的、仿佛有生命的雾气无声地漫过哨站的外墙，所过之处，金属结构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的抹除”。
奥格斯格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屏幕时，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它是在吞噬空间本身吗？”
“比那更糟。”硅基沉思者的领袖无声地滑入指挥中心，他的晶体身躯闪烁着警示的红光，“它在重组物理规则。我们的哨站不是被摧毁，是被‘分解’成了更基础的存在形式。”
就在这时，赵岩的紧急通讯接了进来，背景是港口区的混乱喧嚣：“林启！‘远航者号’运输舰队发出求救信号！他们就在R-23哨站附近，正在被灰蛊云追击！”
主屏幕上立刻调出了“远航者号”的实时影像。三艘笨重的运输舰正拼命加速，但它们身后，那片灰色的死亡之潮正以更快的速度蔓延。通讯频道里充斥着船员绝望的呼喊和指挥官声嘶力竭的指令。
“启动引擎过载！抛弃所有非必要货物！”
“不行！它太快了！”
“上帝啊，它追上来了——”
通讯在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后戛然而止。代表“远航者号”的三个信号光点，在星图上被那片灰色无声地吞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那三艘船上载着的不仅是宝贵的物资，还有数百个家庭等待归来的亲人。
“所有已知武器系统分析完毕。”艾莉的汇报打破了沉默，“能量武器：无效。动能武器：无效。爆炸性武器：无效。结论：常规攻击手段无法对灰蛊云造成实质性影响。”
奥格斯格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那我们他妈的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这鬼东西把整个联盟都吃掉吗？！”
一股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场内弥漫。连最坚定的战士脸上也露出了茫然。面对一个无法被伤害、无法被理解的敌人，勇气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林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了片刻前的动摇。他转向硅基沉思者：“朋友，你们经历过这个。当时…你们是如何应对的？哪怕只是理论？”
硅基领袖的晶体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回忆一段极其痛苦的往事。“我们尝试了一切。最后阶段，我们的‘大沉思者’阵列提出了一个…疯狂的理论。我们认为灰蛊云并非无敌，它可能遵循着某种更高维度的‘协议’或‘规则’。攻击它的物质形态是徒劳的，但或许可以攻击它存在的‘逻辑基础’。”
“逻辑基础？”奥格斯格皱眉，“什么意思？”
“制造悖论。”林启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就像用一段错误的代码让程序崩溃。我们不攻击它的‘身体’，我们攻击它的‘运行规则’。”
这个想法太过超前，以至于指挥中心内的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就在此时，艾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接收到“宇宙之声”的加密数据流。内容：灰蛊云能量频谱深度分析报告。重点标记：检测到周期性“协同振荡间歇”，间隔0.003秒。】
一份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能量波形图出现在辅助屏幕上。在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窗口内，灰蛊云那看似浑然一体的能量场会出现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
“就是这里！”林启猛地站起身，手指点向那个微观的间隙，“如果我们能在这个瞬间，向它内部注入一个无法被其逻辑处理的‘信息奇点’…”
“理论上，可能引发其内部逻辑链的崩塌。”硅基领袖的共鸣声中带着一丝震惊与希望，“但如何制造这样一个‘奇点’？又如何精准地在那个时间窗口投送？”
军事会议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召开。与之前对抗帝国时的同仇敌忾不同，这次每个将领脸上都写满了无力感。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哨站和运输舰队被吞噬的画面，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我们的舰队在它面前就像玩具！”
“撤吧！放弃边境星域，收缩防线！”
“能撤到哪里去？这东西看起来不把一切都吃掉是不会停下的！”
争论声中，林启始终沉默着，目光停留在那份能量波形图上。突然，他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奥格斯格将军。”
“在！”
“立即调动第一、第三工程兵团，全力配合技术委员会。”
“赵岩。”
“明白，资源优先保障。”
“硅基的朋友，我们需要你们关于高维信息载体的所有知识。”
他没有询问，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一道道指令从他口中传出，原本弥漫的绝望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所取代。
“我们面对的是规则的化身。”林启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那么，我们就创造出能打破规则的武器。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一场…测试。测试我们文明，是否有资格在宇宙的终极法则面前，继续生存下去。”
“把这个项目，命名为‘破壁’。”
命令传开，整个“伊甸”，整个火种联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开始超负荷运转。而在遥远的星空深处，那片灰色的潮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坚定不移地向前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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