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布工坊里一片死寂，织机大多停着，地上堆着几大摞被退回的棉布，有的地方能直接看透人影；隔壁木工坊更糟，几张退回来的椅子歪歪扭扭，鲁师傅正蹲在那儿，用锤子敲了敲椅腿，“咔嚓”一声，木楔子就掉了出来。
工匠们都低着头站在一旁，有个年轻工匠小声嘀咕：“之前都卖得好好的，汴京商户怎么突然挑刺了？”旁边的老工匠叹气：“还不是咱们自己没上心，想着快点做完拿工钱，活儿糙了。”
沈清晏走进来，拿起一块棉布捻了捻，又试了试那把椅子，脸色越来越沉。鲁师傅赶紧站起来，满脸愧疚：“清晏，是我没管好，我以为大家都熟手了，就没盯那么紧……”
“不是你没盯紧，是咱们没立好规矩。”沈清晏把棉布放在桌上，“质量不是‘差不多就行’，是必须达标。咱们的布是要给汴京百姓穿的，椅子是要给官府用的，质量差了，砸的是陈州工坊的招牌，断的是灾民的活路。”
汴京商户代表也在，脸色铁青地说：“沈经略使，不是我们挑剔，这批货真没法卖。上次在你这儿订的货质量都挺好，怎么这次差这么多？再这样，我们只能找别处合作了。”
“您说得对，质量不过关，确实不能要。”沈清晏先认了错，转头对工匠们说，“《考工记》里说，好东西得靠天时、地利、好材料，还有真手艺，这四样缺一样都不行。咱们有好棉花、好木料，缺的就是‘把活儿做细’的规矩。从今天起，工坊实行‘三级质检’，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她当场宣布规则：“第一，自检。你们自己织完布、做完家具，先自己查——布要每寸二十根线，少一根就返工；椅子要能承重三十斤，晃一下就重钉。第二，互检。每个工坊选两个手艺最好的当质检员，大家互相查，合格了签字才能过。第三，抽检。每天让商户联盟的人来抽查，不合格的不仅不算工钱，还要记在账上。”
晚晴立刻把画好的标准图贴在墙上，上面用简单的线条标着：“棉布：每寸经线20根、纬线18根”“桌椅：桌面承重30斤，椅腿无晃动”。有个工匠皱着眉说：“这么严，我们一天做不了几件，工钱不就少了？”
“做得慢但质量好，总比做一堆废品强。”沈清晏笑着补充，“我早想好了，咱们按手艺评级。初级工匠拿原来的工钱，中级的多给一成，高级的多给三成！每月考核一次，谁手艺进步快就升级，退步了就降级。只要你们把活儿做好，工钱只会多不会少。”
这话一出，工匠们的眼睛都亮了。之前抱怨的年轻工匠立刻说：“经略使，我们要是按标准做，真能涨工钱？”“当然，”沈清晏点头，“鲁师傅带几个老工匠，现在就给大家做示范，手把手教，谁有不懂的尽管问。”
鲁师傅立刻行动起来，拿起棉线演示怎么织得更密，又教大家给桌椅加固木楔子。汴京商户代表看着工匠们重新忙活起来，脸色缓和了些：“沈经略使，我再信你一次。三天后我来抽检，要是还不合格，咱们的合作就真得断了。”
“您放心，三天后保证给您合格的货。”沈清晏拍了胸脯，又补了句，“要是还有问题，我亲自去汴京给您赔罪。”
接下来三天，工坊里热火朝天。工匠们自检完互相查，质检员拿着尺子量棉布、用沙袋试桌椅承重，沈清晏也每天来盯岗。有个老工匠织的布每寸都刚好二十根线，被评为第一批高级工匠，拿到工钱时比平时多了不少，笑得合不拢嘴。
三天后，汴京商户代表抽检，拿起棉布对着光看，又坐了坐新做的椅子，终于点了头：“这才对嘛，跟上次的货完全两样。”他当场签了长期合作协议，还追加了一倍订单。后来沈清晏才知道，赵珩特意给商户写了信：“沈清晏已经立了质量规矩，她办事靠谱，我给你担保。”
质量稳住后，沈清晏让晚晴做了本“质量台账”，每天记录各工坊的合格率、返工率，每周汇总一次。她还搞了个“质量之星”评选，每月评十个手艺好的，奖励一袋粮食或五百文钱，工匠们的干劲更足了。
赵珩又送来了一批新工具，书信里说：“用规矩保质量，用评级涨工钱，这办法比光靠说教管用多了。汴京的铁匠铺新做了一批织机零件，给工匠们省点力。”
工坊的订单排到了两个月后，灾民们的工钱也涨了，个个脸上有了笑模样。可沈清晏刚松口气，李伯又跑来了：“小姐，城外粮农闹起来了！说灌溉渠道全堵了，地里没水，禾苗都快枯死了，一群人正往府衙来呢！”
沈清晏心里一紧——农时不等人，要是禾苗死了，今年的收成就完了。她立刻往外走：“去农田，先看看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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