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时间像是混着血和铁锈的泥浆，粘稠地流淌。张白靠坐在岩壁下，右臂缠着浸透草药的绷带，依旧疼得钻心，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撕裂感总算压下去了。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旧纸，可呼吸沉了不少，带着一种重伤野兽舔舐伤口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老陈和小六刚把最后一点从外面捡回来的破烂归置好，几把锈得快要散架的枪，几块变异兽的硬骨头，还有从那几个死鬼“锈火”身上扒拉下来的、勉强能用的零碎。动静很轻，生怕吵到张白。
路沉缩在靠近通道的阴影里，耳朵竖着，【心灵共鸣】像张无形的网，细细筛着外面的风声。林薇守在楚清冷旁边，时不时探探她的鼻息，眉头拧成了疙瘩。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痰音的吸气声响起。
咳咳……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道炸雷劈在死寂的溶洞里！
所有人猛地转头，目光齐刷刷钉在石台上那抹几乎没了人形的影子上。
楚清冷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视线模糊，涣散，花了很久才慢慢聚拢，对上了围过来的、几张写满担忧和难以置信的脸。
“水……”她喉咙里挤出一点气音，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林薇手忙脚乱地捧起水罐，小心凑到她嘴边，手抖得洒出来不少。几滴清水滑过喉咙，楚清冷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叹息。她试着动一下，剧痛瞬间从胸口炸开，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别动！清冷姐！千万别动！”林薇带着哭腔按住她，“伤口太深了……”
楚清冷喘了几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没力气说话，目光却缓缓移动，扫过林薇哭花的脸，扫过老陈和小六那劫后余生的激动，最后，定格在靠在岩壁下、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正静静看着她的张白身上。
他看起来糟透了，像块被血泡过又风干的破布，但那双眼睛，深得吓人，里面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重量。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溶洞里一下子静得只剩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儿，楚清冷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气若游丝：“……还……没死透……”
张白没笑，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命硬。”
就这么三个字，楚清冷却像是懂了。她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时，里面多了点神采，虽然虚弱，却恢复了那种惯有的、近乎冷酷的清醒。她看向林薇，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性：“药……我的……分析笔记……左边……口袋……”
林薇赶紧在她破烂的衣服口袋里摸索，果然掏出一个用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的小本子，边缘已经被血浸透发黑。
楚清冷示意她翻开某一页，上面是用极细的炭笔画的复杂分子式和草药图谱。“按……这个比例……加三号……培养液……蒸馏……”她断断续续地指导着，每一个字都耗尽全力。
林薇拼命点头，像捧着圣旨，立刻跑去捣鼓那些瓶瓶罐罐。
这时，楚清冷的目光才再次转向张白，带着询问。
张白知道她问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牵扯得肋下生疼，简单把之后的事情说了：怎么逼问那个“锈火”残兵，怎么干掉那几只“刃爪豹”，怎么捡回这些破烂。
听到“圣所”和“圣虫”时，楚清冷瞳孔猛地一缩。她没打断，直到张白说完，才缓缓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在消化这骇人的信息。
“……‘医生’……在造神……”她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惊悸，“用整条地脉……和无数生命……当养料……”
“能阻止吗？”张白问得直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楚清冷沉默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她又昏过去了。 她极其缓慢地摇头，又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白，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他那条缠着绷带的右臂：“常规方法……不可能。但……你手臂里……那种力量……‘锈蚀’……‘毒噬’……或许……能污染……‘圣虫’的……完美结构……”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锚点……记录里有……一种……极端净化协议……理论上……能引发小范围……规则崩坏……但需要……巨大的……不稳定能量源……和……精准的……引导……”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张白的手臂：“你的力量……或许……就是钥匙……但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而且……你可能会……先被……反噬吞噬……”
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同归于尽的代价。
溶洞里一片死寂。老陈和小六脸色发白，路沉攥紧了拳头，林薇配药的手也停了下来。
张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楚清冷，看了很久。然后，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
“百分之一……够高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得更舒服点，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铁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清冷，你只管想办法，怎么把‘钥匙’插进锁眼。剩下的……”
他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是老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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