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昏迷的第49天，窗外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小雪坐在病床边，机械地擦拭着丈夫的手掌。这双手曾经那么有力，能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转圈，现在却苍白得像纸一样。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小雪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又到了该叫护士的时候。她按下呼叫铃，动作熟练得像个老护士。
今天怎么样？护士小张走进来，轻声问道。这一个月来，她已经和小雪成了朋友。
小雪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老样子。她看着护士熟练地换药，突然问道：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就醒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小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医学上确实有这样的案例...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小雪的婆婆拎着保温桶来了。老人家这两个月瘦了一圈，眼睛总是红红的，但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送饭。
妈，不是说今天在家休息吗？小雪连忙起身接过保温桶。
在家待着更难受。婆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今天给他炖了鸡汤，医生说可以试着喂一点流食...
正说着，病房门又被推开，是辉子的发小李强。他手里拿着一沓单据：嫂子，医保那边的手续都办好了。
小雪感激地点点头。这49天来，要不是亲朋好友轮流帮忙，她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来。特别是李强，几乎每天都来医院，帮忙跑前跑后。
夜深了，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小雪握着辉子的手，轻声说着今天的琐事：楼下花坛的菊花开了，金黄金黄的...妈今天包的饺子，韭菜馅的，你最爱吃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这49天，她把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从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辉子是不是听腻了。
突然，她感觉到手心传来一丝轻微的颤动。
小雪猛地坐直身子，死死盯着辉子的脸：辉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反应。就在她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时，辉子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
医生！医生！小雪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经过检查，医生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好转的迹象，虽然还很微弱，但说明他的意识在慢慢恢复。
小雪捂着嘴哭了，这是49天来第一次因为好消息流泪。她颤抖着拨通了婆婆的电话：妈，辉子有反应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病房。小雪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辉子的手。她梦见辉子醒了，正温柔地看着她。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辉子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辛苦了...
小雪愣了两秒，然后扑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这哭声惊动了整个病房的人，但当他们看到病床上那个虚弱却清醒的男人时，都红了眼眶。
医生很快赶来检查，确认辉子确实苏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我就知道你会醒的。小雪擦着眼泪，又哭又笑，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辉子虚弱地笑了笑，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窗外的梧桐树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也在为这个奇迹欢呼。
阳光渐渐爬满了整个病房，辉子眯着眼睛适应着久违的光亮。小雪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来一点，在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慢点，别着急。她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医生说你要循序渐进。
辉子点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水...
小雪赶紧拿来棉签，蘸了温水轻轻润湿他的嘴唇。这49天里，她跟着护士学会了全套的护理技巧。还不能直接喝水，再忍忍。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婆婆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当她看到儿子睁开的眼睛时，保温桶一声掉在了地上。鸡汤洒了一地，但没人顾得上这个。
我的儿啊！老人家踉跄着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摸着辉子的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你可算醒了，妈以为...
辉子费力地抬起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生锈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但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让小雪和婆婆喜极而泣。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亲朋好友陆续赶来。小小的病房挤满了人，医生不得不来维持秩序。李强站在人群最后，这个平时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停地抹眼泪。
你们别都挤在这儿，医生检查完说，病人需要休息。家属留一个就行，其他人明天再来。
小雪送走大家后，发现辉子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轻手轻脚地整理着被子，突然听见他含糊地说：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什么了？小雪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梦见...一直在找你...辉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见你说话...就是走不过去...
小雪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原来这49天里，她说的每一句话，辉子都听见了。
第二天清晨，护士来抽血时，辉子已经能自己抬起胳膊了。虽然动作很慢，但比起昨天已经有了明显进步。小雪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今天可以试着喝点米汤了。护士笑着说，恢复得比预期快很多。
当小雪用小勺一点点喂辉子喝米汤时，他突然说：你瘦了。
这句话让小雪的手抖了一下。这49天的煎熬，49天的等待，所有的委屈和恐惧突然都涌上心头。她放下碗，趴在辉子肩上无声地哭泣。
辉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他们恋爱时她每次难过时做的那样。虽然他的动作还很无力，但那种熟悉的安慰让小雪感到无比安心。
窗外，梧桐树的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冬天快要过去了，枝头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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