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指尖还悬在半空，血火余烬未散，那根断掉的触手却像活过来一般，绿液顺着石缝爬动，一寸寸往断裂处靠拢。他瞳孔一缩，立刻掐诀，残存的火星调头砸下，正中拼接点。
“嗤——”
一股焦臭味冲进鼻腔，黏液沸腾翻滚，像是被烙铁烫到的虫子，猛地抽搐着缩回地缝。拼合中断了，但裂缝里残留的绿痕还在微微蠕动，仿佛不甘心失败。
白小染喘了口气，抬手抹去肩头被腐蚀出的焦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龟甲上。红光一闪，裂痕边缘泛起微弱光泽，勉强稳住护体屏障。她眯着眼盯那道缝隙：“它不是在修复，是在……缝。”
“缝？”陈小满皱眉。
“就像有人在底下拿针线串尸骨。”她声音压低，“这不是本能，是操控。”
黄大贵已经贴到墙根，尾巴上的白斑急促闪烁，鼻子几乎蹭到地面。他抽了两下，突然呛咳起来：“这味儿不对劲……死藻、坟土、香灰，还有……阳火灰？”
“阳火灰？”陈小满一愣。
“深海鬼藻混了祭坛余烬！”黄大贵抬头，眼神发紧，“这玩意儿生在阴穴，靠吞噬灵器续命，但它怕纯阳之力！得用活人精血点燃的阳火才能烧透根子！”
话音刚落，四周石缝里又渗出更多绿液，像藤蔓般悄然蔓延，直奔三人脚下。空气中飘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腐香，闻久了脑子发沉，眼前画面开始晃动。
陈小满甩了下头，强行清醒。他盯着手腕上的伤口，血还在滴，落地即燃，可刚才那一波火雨耗得太多，再这么烧下去，血气撑不住。
“不能拖。”他说。
白小染点头，狐毛再次扬起，在头顶织成一层薄网，护住三人头顶。黄大贵退到暗格旁，爪子按在裂口边缘，随时准备开路。
陈小满深吸一口气，反手抽出掌堂令，刀刃抵上手腕，狠狠一划。
鲜血喷出的瞬间，他结印入心，体内五仙本源同时震动。血珠腾空而起，还未落地，已被一股无形热流裹住，轰然点燃！
金红烈焰如幕布般垂落，罩向整个祭坛区域。
火焰触及绿液的刹那，整片地面像是活了过来。黑影扭曲翻腾，发出一声尖利到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嘶叫。那声音带着回音，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来，又像是从脑子里直接炸开。
一道佝偻人形缓缓浮现，通体半透明，披着破烂长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嘴。最醒目的是眉心——一枚暗红色符文深深嵌入皮肉，纹路扭曲如蛇，竟与柳七爷当年刻下的血咒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陈小满咬牙。
“不完全是。”黄大贵盯着那符文，“这是残念寄生，借鬼藻养傀。真正的柳七爷早该散了，可这符文还在跳动，说明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喂它魂力。”
白小染冷哼一声，甩出三缕新生狐毛，凌空缠住海妖双臂与脖颈，用力一拉。那傀儡身形一滞，脚下一滑，没能躲过火幕。
火焰顺着破袍烧上躯干，黑烟滚滚升起，腥臭扑鼻。可就在它即将崩解时，心脏位置忽然泛起一阵乌光，竟将火焰硬生生逼退半寸。
“它有护心咒！”白小染惊道。
“那就钉死它！”黄大贵猛地回头，冲墙缝低吼，“灰哥！就是现在！”
墙角砖石无声裂开，一道灰影闪电般窜出。一只瘦小的老鼠模样的身影跃至半空，口中叼着一根乌黑短钉，旋转飞掷——
鼠牙钉破风而行，精准贯穿海妖心脏！
“噗！”
黑血爆开，化作一团腥雾弥漫空中。那具半透明躯体剧烈震颤，符文光芒骤然黯淡，四肢开始瓦解，像沙堆被水冲垮，一点点塌陷、消散。
火焰缓缓熄灭，祭坛重归寂静。
陈小满靠着石柱站稳，手腕伤口还在渗血，他没管，只是低头看着掌堂令。令面微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白小染收起狐毛，肩头衣物破损严重，露出几道浅痕。她活动了下手腕，确认没有再生迹象后，才松了口气。
“死了？”她问。
黄大贵蹲在原地，尾巴白斑忽明忽暗，像是信号不良的灯。他没回答，而是把鼻子凑近地上那滩残留的黑血，嗅了又嗅。
“死是死了。”他终于开口，“可这符文……还在跳。”
陈小满心头一沉。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拨开黑血残迹。底下赫然有一小片尚未完全熄灭的红光，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脉动，像心跳。
“不是自然熄灭的。”他说，“是被人拽回去的。”
白小染走过来，蹲下身，伸手想碰。
“别碰！”黄大贵突然喝止。
她手停在半空。
那点红光忽然一颤，竟顺着石缝往里缩了一寸，像是……在躲避。
陈小满盯着那痕迹，慢慢握紧掌堂令。刚才那一击明明彻底焚毁了傀儡本体，连魂核都炸了，可这符文残息不仅未灭，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远处强行回收。
“它在传消息。”他说。
“谁在收？”白小染抬头。
黄大贵没说话，只是把尾巴贴在地上，白斑持续闪烁。过了几秒，他低声说：“方向……是西北方。”
“那边是陆地。”陈小满喃喃。
“也是阴阳巷。”白小染脸色变了。
三人沉默下来。海底静得可怕，只有水流轻轻拍打残垣的声音。
陈小满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掌堂令表面。令面映出他的脸，苍白，带伤，眼里却没什么慌乱。他知道，这一战结束了，但另一场还没开始。
他转身走向东墙暗格，脚步沉稳。
“先出去。”他说。
白小染跟上，顺手扶了他一把。黄大贵最后看了一眼那道消失的红光，低声嘀咕：“这钉子……怕是没扎到底。”
他话音未落，陈小满一脚踩上暗格边缘。
石板松动，露出下方漆黑通道。一股咸湿气流涌出，带着铁锈和腐木的味道。
陈小满俯身查看，发现通道尽头隐约有微光闪动，像是海水反射的天光。
“能通上去。”他说。
白小染正要说话，忽然浑身一僵。
她猛地回头，望向祭坛角落。
那里，一片被火雨烧焦的绿液残渣，正极其缓慢地……收缩成一点。
黄大贵也察觉到了，尾巴瞬间绷直。
陈小满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那团焦黑上。
它不动，也不扩散，就那么静静趴着，像一颗冷却的炭。
可就在他注视的瞬间，那团焦黑微微……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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