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阳初升，却难以驱散西部天际那片若有若无的血色阴霾。
鹰嘴岩隘口前的开阔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来自十多个部落、服饰各异、高矮胖瘦不一的战士们，组成了这支前所未有的百族盟军。他们手持着不同的武器，脸上带着紧张、决绝，以及一丝被昨日誓师大会点燃的狂热。
队伍最前方，是装备最为精良、纪律最为严明的人道宫战堂与净炎队，如同一块坚硬的磐石。两侧，是气血旺盛、肌肉贲结的西南体修战士，以及操控水流、气息绵长的碧波战士。队伍中，还能看到黑隼部落的祭司们低声吟唱，为战士们加持着古老的祖灵祝福，林歌部落的驯兽师身旁跟随着焦躁不安的战兽...
张炁凌空立于盟军阵前，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散发着如同山岳般沉凝磅礴的气势。他没有多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只是简单地一挥手。
“出发。”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轰隆隆！
大军开拔，脚步声、车轮声、兽吼声汇成一片，如同沉雷滚过大地，向着西方那片被血色笼罩的区域挺进。
越是向西，空气中的气氛就越是压抑。光线变得昏暗，仿佛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血雾。草木枯萎，大地干裂，甚至连风声都带着呜咽般的尖啸。一种疯狂、怨毒、贪婪的意志弥漫在空气中，不断试图侵蚀战士们的心神。
“清心散含在舌下！默诵静心咒！”各队首领不断大声提醒着。
盟军队伍中，不时有修为较弱的战士眼神出现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在同伴的提醒和清心散的作用下恢复过来。张炁周身的混沌道域亦悄然扩张，如同一个无形的过滤器，将最浓郁的邪恶意志排斥在外，大大减轻了队伍的压力。
沿途，开始出现零星的魔物袭击。这些魔物形态更加扭曲，甚至有些像是不同生物被强行拼接而成，攻击更加疯狂，完全不顾自身。
但盟军势大，又有张炁坐镇，这些零星的袭击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很快就被碾碎。大军稳步推进，不断压缩着魔物的活动空间。
然而，张炁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太顺利了。这些袭击更像是骚扰和拖延，并非真正的阻击。那位与大祝融合的天门意识，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数日后，盟军终于抵达了天门谷的外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第一次见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整个天门谷，已被一个巨大无比、如同倒扣碗状的血色光罩彻底笼罩！光罩厚实浑浊，表面如同有粘稠的血液在流动，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光膜下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庞大的邪恶能量波动从光罩内不断散发出来。
光罩之外的大地，已然彻底化为死地，没有任何生机。
“这...这就是...”许多战士脸色发白，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对“邪恶”的认知。
“他在抽取光罩内一切生灵的力量，加固防御，并准备最后的降临。”乌木巫祭声音干涩，手中的骨杖散发出微光，抵抗着那可怕的压迫感。
“能打破吗？”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战意。
“强行攻击，只会助长其力量，加速其进程。”张炁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血色光罩，“我们需要找到其节点，或者...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他下令大军在安全距离外扎营，构筑防线，并未立刻发动攻击。
当晚，张炁将各族首领以及人道宫所有核心成员召集到了中军大帐。帐内的气氛，比外面更加凝重。
“诸位，”张炁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天门谷的情况，诸位都已亲眼所见。此战之凶险，远超以往。并非所有参战者，都能看到最后的胜利。”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心中都是一沉。
“而且，即便胜利，我们也并非高枕无忧。”张炁话锋一转，说出了那个早已在高层传开的真相，“此界乃遗落之境，法则不全，前路已断。我等浴血奋战，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破开此界，前往那浩瀚无垠的洪荒主干！”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张炁如此明确地说出最终目标，还是让众人心跳加速。
“破界之路，艰险异常，非一人一派之力可为。需集三大能量源，铸就渡世仙舟，方能有一线生机。”张炁的声音沉稳而清晰，“然，仙舟承载有限，不可能带走所有人。”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刀锋，划开了最后温情的面纱。帐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选择。残酷的选择。
谁走？谁留？
张炁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他的决定，这也是他与狩、乌木巫祭等核心人物商议后的结果。
“仙舟核心成员，需满足几个条件：一，资质心性上佳，有潜力在洪荒立足；二，拥有不可或缺的技艺或能力，能为仙舟航行或在新世界立足提供持续支持；三，自愿前往，并愿誓死守护团队。”
他开始点名：
“烈，勇猛善战，焚焰之力攻伐无双，为仙舟先锋战力。” “藤，符阵大师，灵觉超群，负责仙舟符文维护与能量监控。” “岩，工造大师，心灵手巧，负责仙舟维护与法器打造。” “沧波，碧波部落代表，精通水元操控与净化，负责环境维持与水源保障。” “磐，体修部落代表，气血强横，力量巨大，负责重物操控与近身护卫。” “另，从战堂、符殿、丹堂、工造司及各族中，遴选最新突破至筑基期的核心弟子二十人，作为未来骨干培养。”
他没有解释太多，但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意味着责任与机遇并存。
被点到名字的人，脸上露出激动、荣幸，但也夹杂着对未知的忐忑和对留下者的不忍。
而那些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各族首领和战士们，脸上则难免露出失落、黯然，甚至是一丝不甘。
张炁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起身，声音沉重却带着力量：“并非留下者便是被抛弃。此界仍需守护，人族薪火仍需传承！仙舟若成功抵达新世界，并非终结，而是一个开始！我等将在洪荒站稳脚跟，建立前哨。若有可能，必将寻得方法，与此界重联！而留下者，需守护好家园，守护好我等留下的传承，等待重逢之日！”
他目光扫过那些失落的战士：“留下，并非意味着失败。你们将是此界人族的脊梁，是未来的希望！我会将《五行炼炁法》完整传承、《法则真解》拓印本、以及各技艺精髓尽数留下！你等之责任，同样重大！”
这番话，稍稍安抚了众人的情绪。是啊，离开者前途未卜，凶险莫测。留下者，虽然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却肩负着守护和传承的重任，同样光荣。
“宫主放心！”一位中型部落的首领红着眼眶，捶胸道，“俺们虽然没本事跟您去闯荡，但看家没问题！一定把娃子们教好，把地方守好，等您们回来！”
“对！等宫主回来！” “一定要回来啊！”
帐内气氛从之前的凝重，渐渐转变为一种悲壮的责任交接。
张炁点了点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大量玉简和兽皮卷，其中不仅包括功法秘籍，还有他对各部落未来发展的一些建议和规划。
“此事，暂不必对外宣扬，以免动摇军心。待天门之战后，再行安排。”
最终的人选，就此定下。
走出大帐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复杂。夜空下，那片血色光罩依旧令人窒息，但许多人眼中，除了决绝，更多了一份沉重的使命感。
无论是离开的，还是留下的，他们都将是人族火种的延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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